作者:余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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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巢穴已经是凌晨一点,巢穴是我对我家的叫法,我个人认为一个毫无精神乐趣,一个只生活在纯粹物质和**中的男女居住地不能叫家,鉴于追逐物质和**同样也是动物的习性和本能,所以我把这样的家叫巢穴,如果还通俗一点干脆叫窝。我和白望春的婚姻就建立在这种窝上。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我有多么不幸和可悲,事实上我也生活得很好,或者说我已习惯得很好,我不必为自己的生活发多大的愁,白望春经营着一家女性用品批发店,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写一些形而下的豆腐块文章,我们楚正街是闻名全国的商品集散地,是我们省最大的批发市场。每天这条狭窄的街道总是不堪重负地挤满了外地来的客商,他们大包小包地在楚正街进进出出,就像蛔虫似的,就是到夜晚,虽然采购的人们已经消散,但各种三轮车、汽车仍在那里紧张忙碌,它们拉的都是第二天要出售的商品,这些商品都是在附近加工的伪劣产品,冒牌产品,成本极其低廉,如果你想知道中国劳动力多么不值钱,你最好到楚正街的各种商品加工地看看就知道了,我有一个亲戚,带着女儿在那里从事服装加工,女儿只有十四岁,但照样在那些低矮的昏暗的作坊工作十六个小时,他们加工一件衣服才区区两元钱,即使这样还要向老板交一两千块钱的押金,工资总是拖很久,还找出各种理由扣钱,这样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作坊里总是挤满了机器,密密麻麻,连走路都是很困难。我亲戚的女儿就因为劳累过度而倒在作坊场里,再也没有起来,这件事在我们的晚报还很热点了一阵子。想到这,我觉得自己还算幸福,至少我还可以跟楚正街的风骚娘们调调情,甚止我还可以和城市晚报高雅的女编辑做爱,精神是奢侈品,人在饥饿的时候是不配享受它的,也许这是荒谬的,但对于现代人绝对是实用的。
白望春还没睡,她光着身子坐在客厅一堆五颜六色的乳罩上,这些乳罩也是在附近加工的,我妻子有个习惯,就是人一生气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这些无辜的乳罩出气,她大概在上面折腾了很久,她穿着只有楚正街女人才穿的大花裤衩子,胸前掉着好看的葡萄奶子,她的这个样子叫我见怪不怪了,楚正街的女人晚上睡觉基本上不穿乳罩,也不穿背心,更不穿睡衣,即使她们已经很富了,也还是这个习惯,传统是强大的,钱有时也会把它无能为力。
我想是不是我回来晚了,才惹白望春不高兴,我进屋的时候,她居然连头也没抬一下,是不是我和阿吉的事让她知道了。要是让她知道,我只好又过流浪生活了。
我问白望春怎么了,是不是又来好事了?女人一来好事,就很容易发脾气。白望春盯了我一眼,说:你妈才来好事。
我说:我妈早过了更年期,没你这么麻烦了。
白望春说:可是我家有麻烦了。
我问:怎么了?
[NextPage]白望春说:我爸的肾不行了。说完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说:他老人家肾坏了好啊,免得他再犯错误了。我岳父犯过几次作风错误,但以文革时犯的错误最大,对他人生影响最大,那时他和一个军人媳妇好上了,其实是那个女同志主动的,但结果还是我岳父被定了破坏军婚罪,坐了三年牢,改革开放后,他在一个中学门口开了一家小商店,生意还算不错,但他看到那些青春少女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岳父在这方面是个天才,那些无知少女被他骗得团团转,经常在半夜翻过学校的围墙去敲他的门,然后就在我岳父的商店和我岳父温柔一会,温柔一会后,我岳父就把一些零食往那些少女怀里塞,后来这事被女生的家长知道了,我岳父的商店就被砸了,我岳父的幸福生活也到此终结了,好在他私下给家长们一些钱,这事就算平息了。后来他就在楚正街开了我老婆白望春经营这个妇性用品批发店,白望春是后来才接手这个小店的,因为我岳父的目光总是不在商品上,而是老在女顾客的身上脸上扫来扫去。据白望春最近给我透露,我岳父最近老泡网吧,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爱情杀手”的网名,惹得一大帮女网民的信像雪片一样飞来,我岳父每天清晨四点钟起床,看信、回信,乐此不疲,在这些众多的女网民中,他看中了一个,三十五岁,湖南长沙人,我岳父正和她达成国庆到海南旅游的协义。为此,我岳父叫白望春准备一万块钱让他出去潇洒潇洒,过一下人的滋味。我当时就表示反对,我说:他老人家难道人味还没过足。白望春说:我说给就给,要不把他老人家逼急了,强奸幼女都是有可能的,让他去吧,就一万块钱,让他释放一下就好了,老人家的好日子不会很多。现在好了,我岳父的肾终于坏了,想到这,我当然有点幸灾乐祸。
白望春说:医院说可能要换肾。
我说:换肾要多少钱?
白望春说:大概一、二十万吧。
我说:到那儿整那么多钱?
白望春说:老头子找我要,我是他的独生女,我不想办法谁想办法。
我说:家里有多少钱?
白望春说:你整天游手好闲,我卖乳罩能卖几个钱,我只能拿出五、六万块钱,你想想办法吧?
我说:我只有去偷去抢了。
白望春说:能偷能抢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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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他妈想叫我挨枪子。
白望春说:让枪子穿透你的心才好,我好再找一个有钱的。
我把白望春掀翻在那堆乳罩上,白望春说你想干什么,我说我想干那个,白望春把我推了下来,说:这个时候,你还想落井下石,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说:不就是钱吗,我明天找别人借借,不就行了。
白望春听了我的话,又把我拉到了她身边。
第二天,我就在楚正街到处乱窜,碰到任何熟人都点头哈腰,但直到晚上还是没有借到一分钱,后来我到了黄发财的药店,黄发财不在,只有阿吉一个人在守店,我问:黄皮影呢?阿吉马上走过来往我身上靠,我说:你胆子好大,不怕人看到。阿吉说:看就看到,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碰过我?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娘们了。我说:没有。阿吉说:我看你也不敢。我说:我要是有呢?阿吉用手揪了一下胳膊,揪得很疼。阿吉说:你要敢,我就撕烂你。我懒得跟她这么扯下去,我问:黄发财呢?阿吉说:找他有什么事?我说:不告诉你。阿吉给我飞了一个媚眼,说:那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说:我找他有急事的?阿吉把嘴凑近我的耳朵小声地说:黄老板一个人气呼呼地走了,我看好像是往江边走的,江边有个了望塔,前几天我发现他老到了望塔的顶端去,不知在干什么。我问:兰妮呢?阿吉说:今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回家去了。最近她好像有点不对劲。我说:你是打工的,不要多嘴多舌。阿吉瞪了我一眼,说:我你又不是外人,我把什么都交给你,你还把我当外人。我说:喂、喂、喂,你把一切都交给我了吗?阿吉,你要说清楚一点。阿吉说:跟一切差不多,你这臭男人是不是要甩掉我了。看见她纠缠不清的样子,我走过去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我说:我今天正好来了一笔小稿费,明天给你买个小皮包。阿吉说:买皮包干什么?我说:装钱呀。阿吉说:我又没什么钱,不过,还算你有点良心,好了,快去找黄老板去吧,说不定他已经跳长江了。
不到十分钟,我就到了那座了望塔,黄发财果真在那儿,我站在塔下喊:黄皮影!黄皮影!喊了几声,黄皮影都没有答应,于是我也爬上了望塔。
黄皮影站在了望塔上,手里拿着一台军用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瞄准楚正街。我说:黄皮影,你真变态,是不是在偷看女人洗澡?黄皮影不理睬,继续拿着望远镜,他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狗男女,狗男女。我说:你发什么神经质。黄发财用一只手把我拉过去,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苦大仇深?说着,他就把望远镜架在我面前,我拿起望远镜,远处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我看见的是一个男人躺地板上看电视,他的胸脯是一片发达的黑色毛发,一个大概是他妻子的女人坐在他旁边,一双小手在摸那个男人的胸毛,我对黄发财说:没什么,我只看见一个有胸毛的男人。黄发财说:你把望远镜往左移一点,对,再移一点点,对了,就这样。黄皮影话音刚落,望远镜就出现了一男一女,是在卧室里,两人都站着,很近。我说:没什么情况,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熟悉,黄发财说:你再仔细看看,那个女人是谁?这时那个女的转过身来,这下我看清楚了,原来是兰妮,也就是黄发财的老婆。黄发财又说:他*的偷人偷到家里来了。那个男的也转过身来,我说:哟,是铁三定,他怎么跑到你家卧室去了。黄发财说:我都习惯了,你还当稀奇看。我紧紧地盯着兰妮和铁三定,兰妮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粉红色睡衣,乳房大概露出了三分之一强一点,又过了一会,我看见兰妮走近窗户,拉上了窗帘,熄灭了灯,就在窗帘拉上的那一刻,黄发财悲壮地说:兄弟,你一定要帮我一次忙,把铁三定的老婆也废了,要不,我只有从这了望塔跳进长江喂鱼去了。
我说:白望春的父亲肾坏了,恐怕要做手术,我要想法给他整一点钱,关于铁三定老婆柏芝的事暂缓一步吧。
黄发财这时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塞给我,说:这是两万块钱,算你的活动经费,买点衣服,武装武装自己,柏芝是大学生,不是那么容易搞掂的女人,事后,我再给你一笔钱。
我说:黄老板,这就见外了。
黄发财说:这事千万不能让阿吉知道了。
我说: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话一说完,我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你他妈怎么就这样答应黄发财了。我手里捏着那沓钞票,掌心有一般汗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实习编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