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茵
“巾帼英雄三部曲”,编剧/导演李六乙,作曲/配器郭文景。2003年、2004年,两位艺术理想和审美追求默契一致的合作搭档,在北京人艺实验小剧场相继催生《穆桂英》《花木兰》,新姐妹《梁红玉》2008年5月在荷兰现代艺术节世界首演。郭文景三部曲和普契尼三联画,同为两悲一喜。而三部曲人物关系简单又复杂,简单:一女对三男;复杂:穆桂英和杨宗保(夫)、杨六郎(公公)、杨继业(太公公);花木兰和花父、张冠(部将)、李戴(部将);梁红玉和张三(亡灵)、李四(亡灵)、王五(亡灵)。舞台置景简约空灵。传统戏曲一桌二椅,二椅如故,只是炭色原木高靠背,省了彩绣围帔;一桌换成一缸,长方弧角大浴缸,缸里盛的不是水,而是花瓣儿。
10月18日,三部曲、三场戏,看客如走马灯一般。常规意义上的歌剧发烧友,寡;影视戏剧圈及文艺青年,众。歌剧听觉经验多而广者,有人耐着性子听了第一场放弃后两场,有人进去没坐二十分钟便拂袖而去;歌剧听觉经验少或无者,有人听了一场接一场,三场听完兴犹未尽。三部曲注定比三联画引人关注,争议分歧走向两极。
穆桂英,从浴缸里花瓣儿下现身,“影不见,意乱。人不见,心颤。桂英心烦意乱……”杨家将祖孙三代男人,在这个娇妻、儿媳、孙媳的主观意识下,幽魂亡灵穿行游走亦真亦幻,“苦啊!”音乐“角色”不轻不重不抢戏,四大件经作曲家重新调整“弦”与“腔”从属关系,各行其道殊途同归,和而不同自在自为。经过“女人就该远离惨无人伦的战场”的反思辩证,点明全剧主题:“重写历史,女人,英雄兮”;花木兰,在浴缸里还原自身,“水,……我是谁?”一阵悠扬的京胡和铿锵的锣鼓交织纠缠,打破了四周令人窒息的沉寂。花父以女儿为豪:“你就是男人,驰骋疆场统领三军的男人!”女儿心思牵挂曾经爱恋的男人,张冠仍以幽魂亡灵登场,“末将生死相随”,花木兰“好不安宁……英雄,女人,心路黑暗……”。音乐发挥“点石成金”的神奇功能。乐队只有3个人,最节省的编制,一把京胡,两个打击乐,无调性写法。张冠和李戴两人长吁短叹的念白,伴随着花木兰横劈竖砍的英姿,“混沌天地中,尽看她风流”;梁红玉,在浴缸边徘徊独叹:“水冷水浓水有意,水在人非影悲涕。人影水影影自寻,何年何月影似伊。”此剧开场仍旧着意延续前两部的舞台节奏和情绪气氛,继续发扬其缓慢、凝重、沉闷的个性特征。突然之间,三个身着红、蓝、绿袍的秃头男子,以军中士卒幽魂亡灵身份登台,圆场、造型、定格、亮相:“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呃啊”,全场哗然,笑翻一片。转眼间词儿全变了,“减肥太厉害”,“青春已不在”,喜剧,这肯定是喜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易安的词,“清明时节雨纷纷……”杜牧的诗,全被用来“搞笑”。男人此行唯一目的,逗美人开心、博红颜一笑。仨男人陪着一女人演戏玩儿,前四句唱越剧,后四句接黄梅戏,文场京剧,武场川剧,一会儿梆子,一会儿高腔,一会儿皮黄,一会儿昆曲。阎惜娇变脸杜丽娘,《牡丹亭》接着《坐楼杀惜》,老戏迷听着心乱,新观众听着有趣。鸡叫三遍,追魂归去,《霸王别姬》假戏真做,金山擂鼓巾帼英雄,顿开茅塞再展天然。
三联画,三部曲,各行其道风景独好。然而,普契尼这三部歌剧中国人可以学得来演得了,郭文景这三部歌剧,莫说外国人,换音乐学院声歌系出身的试试?穆桂英、花木兰、梁红玉,唱念做打无所不能。请记住英子这个名字,原为京剧科班,现为评剧院编导。这三部戏,她一人挂头牌。一天三场演下来,全凭真本事硬功夫。韩剑光、陈霖仓、年金鹏等男演员,全部戏曲行内精英。声腔、身段、造型、筋斗,若无十年八年专业训练,敢上吗?因此,巾帼三部曲,难以复制也就难以普及。
(实习编辑:许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