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开奇
帕特里克·马勃的CLOSER一剧的剧名英文原意为“情至深处”。如今该剧已搬上银屏，风靡一时。电影在香港的中译名为《偷心》，倒也生动，故沿用之。
帕特里克·马勃的《偷心》无疑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直面世纪末男女两性关系的最重要的作品，同样也是最为成功的作品。在伦敦和纽约热演后，《偷心》获1997年伦敦标准晚报最佳喜剧奖、伦敦评论圈最佳戏剧奖、1998奥利弗最佳新剧奖和1999年纽约戏剧评论圈最佳外国戏剧奖等一系列奖项。
英国剧作家帕特里克·马勃同萨拉凯恩等新生代剧作家一样是英国当代直面戏剧的代表人物之一。帕特里克·马勃一九六四年出生于一个英国中产阶级的犹太家庭，在英国温布尔顿长大，就读于牛津大学英文专业。与其他剧作家不同的是他在广播剧与电视剧编导上获得了成功之后开始了他的戏剧创作 。他的主要作品为先锋派喜剧，揭示当代社会赤裸裸的性、暴力、堕落的城市文化。他刻意探求当代生活情感的本质以及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以来政治及文化变迁下的生活形态。他的早期戏剧作品为《商人的选择》（1995）和电视剧《朱丽小姐之后》（1995）
《偷心》由马勃自己导演于一九九七年五月首演于英国国家剧院的三百人座的科蒂洛伊小剧场。当时，他认为该剧能在科蒂洛伊小剧场演上三个月已是万事大吉了。未曾料想后来先转至国家剧院的利特尔顿剧场，一九九八年三月转往伦敦西区夏弗特斯伯里大街的莱瑞克剧院公演，一九九九年三月二十五日至九月九日《偷心》上演于纽约百老汇位于西四十五街239号的音乐厅剧院。除了伦敦及纽约，该剧还上演于全世界五十多个国家，从捷克到俄罗斯，从澳大利亚到阿根廷，从冰岛到以色列。它如此风靡，以至它有自己的网站“WWW.CLOSER.CO.UK.”
就剧作而言， 《偷心》并无一条很强的情节线，而是以四年半时间跨度内的一系列短暂场景来揭示男女四个人物间不断变换的情爱关系。缠绕着这两男两女间的这种关系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肉欲，因而这不是一部浪漫的戏剧而是一出性爱戏。恰如演员中的一位在访谈中说“这是没有责任感的性爱。” 该剧首演时因剧中的色情语言及男女人物间交叉的私通性事而在伦敦轰动一时，该剧英国剧组原班人马在纽约百老汇的演出也掀起了一阵风浪。当马勃刚导完这部作品时，他绝未料到《偷心》一剧会风靡世界。他在一九九九年十月的一次访谈中说。“我一直认为我的第一部剧作《商人的选择》是部商业戏，而《偷心》是部个体的戏，这也是美国戏剧界的观点。看来我完全错了。”不管是喝彩或是抨击，在潮水般的的评论声中，《偷心》成了新闻传媒的热点，也应起了观众极致的反响。在剧院中，有的观众当场精神崩溃而号啕大哭，有人则奔出剧场；有的男女在中场时搂作一处，情不自禁，还有一对恋人在包厢里一边观剧一边性交。
对众多戏剧评论家来说，《偷心》第一眼看来仍是一部爱情作品。英国《每日邮报》的麦科·考温尼认为它是一部最“最佳表演、最性感并且最具精神力量的戏。”《周日时报》的约翰·皮特说，“它是性政治语言中最佳作品之一。”美国《姿彩》杂志评论说，“来自伦敦的一部深刻、刺激的成年人新剧……伤感而时尚，绝望的滑稽及透心的悲哀。” 《新闻周刊》则说，“一部令人震撼的、黑色幽默的戏，它展示了爱情的太阳与肉欲的彗星间永恒的相撞。”
《偷心》的背景是九十年代的伦敦。开幕的第一场戏是在医院的急诊室，报社讣告版记者丹陪着被车撞了的流浪女、脱衣舞娘艾丽丝上场。医生拉里为艾丽丝疗了伤。丹与艾丽丝相爱同居。十八个月后，丹以艾丽丝的生活经历写了一部小说，并请摄影师安娜为他摄影。其间他一往情深地爱上了安娜。但安娜拒绝了他。于是丹自称安娜在网上引诱医生拉里。不期拉里与安娜真地见面，两人相爱并结婚了。六个月后丹终究与安娜坠入了爱河。当他告知艾丽丝他与安娜的私情，并提出分手时，艾丽丝负气而去。可是当安娜向拉里提出同样的要求时，拉里却逼着安娜说出她与丹的做爱的细节。第二幕的第一场拉里在一家色情舞厅找到艾丽丝，两人开始了性爱关系。安娜向拉里提出离婚，拉里则要安娜以性爱慰籍他。当丹得知此事，他又逼着安娜说出她与拉里的性爱过程与细节。他嫉妒苦痛，深深的思念着艾丽丝。而安娜只好又回到拉里身边。为了报复，拉里将他与艾丽丝的私通告诉了丹。一个月后，艾丽丝与丹重逢，当丹追问她与拉里的性爱细节时，两人大吵。六个月后，安娜最终与拉里分手，艾丽丝则死于纽约街头的汽车轮下。
该剧的戏剧结构精巧，剧中四位人物四年半的情感命运在十二场戏中得以展示。场景毫无重复，四位人物也从未同台出现。就舞台展现而言，《偷心》是一部充满诱惑的演出。身置观众席中，人们不禁会为某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而心跳，或是昔日婚外私情的突然闪回，或是对旧时今日的身边伴侣难言的怀疑。这似乎是一部窥测人们内心私处的戏，无疑它会令某些观众产生不适的感觉。[NextPage]
最具喜剧效果的是第三场因特网上的那场戏。丹与拉里个坐在各自房间的电脑前，身后一幅巨大的屏幕，丹假充安娜引诱拉里，大屏幕上出现了对话：
拉里 我叫拉里，你呢？
丹 安娜。
拉里 你好。
丹 我最爱XX。
拉里 你好开放。
丹 你在“伦敦性交”上聊天吗？你想做爱吗？
拉里 想。你漂亮吗？
丹 黑头发。小嘴。大奶。
拉里 奶多大？
丹 36 DD
后面就是不堪入目的赤裸裸的性交谈。但喜剧效果是无疑的。
《偷心》一剧自始至终强调了两性的冲突，而在冲突中马勃笔下的男性在道德上也始终处于下风，为了某种平衡，他也试图表现男人与女人的相互玩弄但在故事的结尾他似乎更多的责备男人。“对我来说，《偷心》是人们裸露真实情感的故事。” 剧中最有戏剧性的场景是男人们逼问女人与他人私通时的性爱细节：而追问这种细节的激情意味着自我毁灭。同时，这种癖嗜又是一种男性的特征。因为女性绝少会对此种细节感兴趣。剧中男性这种自毁式的探求冲突增添了这部剧作的情感张力。比如，最具戏剧性的场面是第六场双重分割的场景，丹与安娜分别向自己的爱人摊牌，艾丽丝痛苦离去；拉里则逼着安娜讲述与丹的性爱细节。此刻拉里伤害的与其说是安娜不如说是自己，而他撕咬安娜的动机便是：即便我失去了你，我依然占有你。“我了解你，我喜欢你的伤口，我喜欢能让你痛苦的一切，”这就是拉里。这触目惊心的场面把第一幕推向了高潮。
《偷心》的另一特点是它所表现的情欲的无理性。剧中的人物每次都是毫无理由的背叛自己所爱的人。为何私通？没有情感的合理性，没有符合情理的交代。
这种性魅力是如此神秘就好象发生在雅各宾戏剧中。作者没有告诉我们丹为何爱上了安娜，或安娜为何接受了拉里以及丹和安娜为何背叛了艾丽思和拉里。或许正是这种情感上的突兀和无序增添了它的戏剧张力。毕竟古往今来人们纵有千种情理，也难于摆脱非理性激情的控制。
马勃认为自己的作品深受品特、马麦特、米勒以及斯托帕等人的影响。《偷心》似乎是对马麦特《芝加哥的性沉沦》一剧的回应；剧中的第二场戏的闪回又令人遥想起品特的《背叛》，而两对伴侣间的私通偷情难免使人想起考沃德的《私生活》。
马勃对《偷心》的结语是“这是一部悲观的喜剧。” 剧中的爱是迷乱狂痴的，爱之愈深，苦之愈烈。 在优雅的姿态和警句的对白之下是玩世不恭的男女、怯懦卑微的行为、苍白空虚的心灵。马勃在剧中毫不放松地逼迫着人们向剧中人一样地拷问自身“我们为何相爱？” “我们为何背叛我们深爱的人？”“我们为何伤害我们深爱的人？”这种赤裸裸地呈现当代社会中两性关系的堕落与沉沦，促使人们不得不直面这种情感困境和社会困境。 我想这正是九十年代以来直面戏剧的社会意义。
(编辑：许丹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