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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色,戒》拍出张爱玲杀气

2007-10-26 18:47:27来源:新华网    作者:

   

作者:马家辉

    看过《断背山》的人想必难忘那股强烈的缠绵哀怨:窗外的青山,柜里的衬衫,午夜梦回的男人,眼角泛着泪光,思念一个早已不存在的恋人。生命有着太多的压抑与错过,仅仅有爱,亦难避开遗憾。

    两年后,李安从美国的山岭走回中国的人间,一直走,走到张爱玲笔下的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拍成了《色,戒》,再夺了金狮,而此番他在压抑、在错过、在爱、在遗憾之外,显然还贯注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在每格菲林之上,把观众的情绪推迫到悬崖旁,跳或不跳,跌或不跌,让坐在黑暗里的观众没法不每秒钟都处于焦虑。

    “恐惧”,来自李安,却仍以张爱玲打底,因为李安读出了《色,戒》里的杀气。这是李安在最近一次访问中说的:“你看过小说,杀气是很重的,怎么样从里面求到感情,怎么样健全地走出来,这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事情。杀气也是吸引我们的一个原因,我们进去以后,从地狱走一趟再出来,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人还是有感情的,这个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台湾《印刻文学生活志》,2007年8月)

    杀气,来自张爱玲,却仍以上海打底,出生于上海、长居于上海的女作家兰即曾如此描述这个城市的女子:“一九三○年的女子,都起得好名字。我最喜欢‘郭安慈’、‘李瑞初’。奇的是她们的人看上去总有杀伐气,或许是美的缘故。上海是有杀气的城市,它的武器不是锐利兵器,是古小说里用竹管捅破窗户纸吹进屋子的迷香。或者是《笑傲江湖》里蓝凤凰下的蛊。那部书里就蓝凤凰像一个职业杀手。郭安慈是永安公司总经理的千金,是最摩登的女子,那李瑞初是平民女子。但都沾染了这个城市的美和杀伐。”(《狐狸的棋局》,刊于上海《万象》杂志,1998年11月)

    李安一手抓住了上海和张爱玲的杀气,像抓紧一条粗粗的绳子,往一个既深且黑的井里缓缓地爬下去、爬下去,找到了故事的男主角老易,也找到了故事的女主角王佳芝,再把他们带到地面,让观众清楚看见他们所曾经历的杀气,以及,伴随杀气而来的恐惧。

    汤唯演得真是好。她演活了两个王佳芝,一个是热情爱国的大学生,眼神纯直善良,直视王力宏(听歌),像盼望天堂,渴求获得永恒的和平安乐;另一个是妩媚风情的少妇人,眼角含春,凝视梁朝伟(听歌),似望着地狱,随时愿意纵身跳下。就在地狱与天堂之间,她被黑暗与光明撕裂,有一场戏,她歇斯底里地哭,嚎啕诉说对于失去自我的恐惧,刹那间,观众亦难分辨银幕上的到底是哪个王佳芝。

    梁朝伟的演绎则是从第一秒到最后一秒都把恐惧二字铭刻在眼珠子上,有时候甚至直言于对白中,对王佳芝说出心底的怕的忧的不信任。他讲每句话都要思量两三秒,听每句话,亦要想一想才回答响应,在牌桌上,在饭局上,甚至连在床上亦一边抽插一边直望胯下的女人,眉头是皱着的,放不开,也不敢放开,仿佛唯恐呼吸稍重便即天塌地陷。

    张爱玲在文字里写出了杀气,但没直接点破恐惧,李安是有心人,像画魂似的,把张小姐的笔下幽灵化成眼前影像,召唤观众勇敢地跳进银幕,老易和王佳芝在等你,一起生,一起死。

    创作《色,戒》,张爱玲被指是以丁默邨和郑苹如的真人真事为本,她写过文章《羊毛出自羊身上》自剖作品,但只轻轻提及“这故事的来历说来话长,有些材料不在手边,以后再谈”,李安却在电影的开头和结尾都留了小小的伏笔,替张小姐作了间接的默认。这是李安的幽默,也遂令21世纪的观众对丁、郑二人的故事更感兴趣。前述的台湾《印刻文学生活志》已有专辑诉谈他们的时代悲剧,不赘,这里只想补充,现实里的丁默邨确如电影里的易先生时刻恐惧,尤其到了死亡关口,更由恐惧而窝囊,完全没有一般想象中的特务勇气。

    上世纪50年代,坐完两年“汉奸”牢狱的金雄白从上海南来香港,生活潦倒,提笔以“朱子家”之名在《春秋》杂志撰文,一写数十万字,详细回忆《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对于丁默邨于战后的惨淡收场,有忆述如下:

    “丁默邨在老虎桥狱中被判死刑以后,一直就沮丧、焦虑,悬悬于朝夕地被拖出执行。在民国卅六年七月五日的正午,终于到了他毕命的日期。那天法警去提他时,他已知道了是执行的时候到了,面色立刻惨白得无一丝血色,两腿也瘫痪得已不能行走。由两个法警左右夹持着他的双臂,挟着他提出狱门,迨行至二门时已经神志模糊,知觉尽失。所以他在法庭上无遗言,也无遗书,就匆匆送赴刑场枪决。

    所有汪政权中人被执行枪决的,几无一不表示出从容镇静,陈公博、褚民谊等固无论矣,即我所目击的梁鸿志、傅式说、苏成德等,亦都有视死如归之慨。最后我感动的是曾任行政院秘书长与广东省长的陈春团,他是完全一个文弱书生,当他初审处死刑后刚回狱室,我去慰问他,看到他竟然神色自若。不料我当未开口,他却先对我说,你放心,我将来被枪毙时,不会让同志们丢脸的。生死大事,竟能处之泰然。而唯独平时以杀人为业者,至一旦被人所杀时,反而惊惶失措,丑态百出。”

    这段生动的记录与感慨,或足为李安电影的文字脚注。

    李安拍出了一个恐惧的易先生/梁朝伟/丁默邨,他于生之际恐惧,在死之前更恐惧,这样的男子竟为中国大特务、大“汉奸”,未免是双重地丢了中国人的面子。 这样的男子反比不上郑苹如。据金雄白所述,她在枪决之前,态度从容,仰着头,向碧空望了一眼,然后对奉令开枪之特务林之江说:“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地方,白日青天,红颜薄命,竟这样的撒手西归!之江,我们到底有数日相聚之情,现在要同走,还来得及。要是你真是忍心,那么,开枪吧!但是,我请求你,不要毁坏了我自己一向所十分珍惜的容颜!”

    男不如女,李安似乎忘记拍出了这点,未免隐有可惜。

  (实习编辑:庞云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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