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从广西红土地上成长起来的着名作家。多年来,她一直是国内创作最旺盛的作家之一。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早期作品《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一个人的战争》,到跨进新世纪后的《万物花开》《妇女闲聊录》,到近年的《致一九七五》,都曾引起广泛关注和热议。林白最近再次成为文坛焦点,是因为她的新作《北去来辞》。这部历时3年写就的长篇小说,去年接连斩获“《当代》2013年度长篇小说五佳”、“新浪2013年度中国好书榜十佳”、“第十届《十月》文学奖”,并被中国作协申报增补为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署“十二五”项目。
曾经的“女性主义”代表作家
追溯上世纪90年代中国的文坛现象,“个人化写作”、“女性主义”等词汇一一映入眼帘。创造这一现象的代表性作家之一,便是林白。那时,林白已离开广西北上京城,接连推出《一个人的战争》、《守望空心岁月》、《说吧,房间》和《回廊之椅》等体现女性主义观念的小说。尤其是《一个人的战争》,引起爆炸性轰动。
“那是一个宏大叙事的年代,个人是不被重视的,但我觉得我应该写自己的东西,我写的东西应该是自己感受到的。那时候是开先河,所以也受到很多攻击和争议。”林白回忆说。
批评林白的评论家认为她的作品“沉迷于自我的情感世界和敏感的女性躯体”。但也有抛去偏见和刻薄的评论家认为:“林白也许是最直接插入女性意识深处的人。她把女性的经验推到极端,从来没有人(至少是很少的人)把女性的隐秘世界揭示得如此彻底”,“营造出了至为热烈而坦荡的个人经验世界……创造出了女性写作独特的审美精神”。
在发给记者的邮件中,林白并不讳言早期的作品有很强的自传色彩。一些友人及评论家也认为林白是一个把自我经验用到最大化的作家,不少作品可以看到她生活的影子。
应当说,这一时期林白的作品,大多是从纯粹自我的角度看待人和事,和外部世界是疏离的,是一种拒绝与对抗关系,以鲜明的女性意识、丰富细腻的女性经验着称。
对于被划成“女性私人写作类型”,林白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标签太难受了”,“用在早期的作品也许还凑合,但现在,包括女性主义,我都觉得把我圈得太死了”。
于是,林白开始寻求自我的突破。
心打开了,路走宽了
2003年,对林白的文学创作之路来说,是个转折点。这一年,她推出了《万物花开》。从《万物花开》开始,她从自恋的个人的精神堡垒中缓步走出。
她这样剖白自己的创作动机:“写作《万物花开》,首先是想满足自己。到达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变成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原先我小说中的某种女人消失了,她们曾经古怪、神秘、歇斯底里、自怨自艾,也优雅,也魅惑,但现在她们不见了。”
这部作品获得了读者和评论界的认可。但这还只是林白打开心结、向生活敞开姿态,走向广阔世界的第一步。毕竟幼年生活和“北漂”初期的经历给她的心理带来了极大困扰。她承认:“多少年来我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内心黑暗阴冷,充满焦虑和不安,对他人强烈不信任。”2000年,有关方面组织作家“走黄河”,已是知名作家的林白竟焦虑得坐立不安,“高度怕人”,跟人喝酒、聊天都很为难。但她硬着头皮坚持下来,渐渐地觉得自己能够跟人沟通了。于是从《枕黄记》和《妇女闲聊录》开始,作品里不再只是内心的“独白”。
《致一九七五》,又向前迈出了一步。在这个类似于回忆录或散文的文本,她表达了一个人时隔30多年后返乡时,回望既往岁月时的心情。也许正是这种五味杂陈的岁月回望,使她获得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怕”了,文学风格上更加明亮化了。
让林白真正完成心理和创作风格蜕变的,是《北去来辞》。
《北去来辞》中的主人公海红,也是从广西到北京。书中“圭宁”、“玉林”、“图书馆”、“写诗”、“去北京”等经历,都让人感觉与林白的现实经历有相似之处。林白坦言,在创作中,她使用了自己的一些素材,但“海红和我是有距离的,另外,这部作品无论从叙述角度、人物,包括海红的经历,都不是自传性的”。书中的“海红”对林白而言,有文学上的意义,也有人生的意义。她说:“在创作的过程中,正好史铁生去世,我读到一些怀念文章,他有些话给我印象很深,如比说:写作归根结底是要解决自身的问题,等等。”
林白也要解决自身的问题了。于是,这部小说有了更宏阔的格局与更独特的视角,它以一个个更具时代感与精神力度的人物穿透历史,进入到更为广大的人的内心世界,展示出更为深邃、复杂的现实情怀。它以海红为主要线索,讲述了两代不同知识层次的女性由南方到北京打拼的坎坷经历与精神升华,并围绕她们,讲述了她们的亲人、恋人及家族诸多人物的命运,展示出中国半个多世纪的社会变迁。
这无疑是一次有难度的创作。对林白来说,这3年的写作,也是一个养自己的过程。她说:“我是‘长’在这部长篇里的,像一棵树一样,长得慢,但根是根,干是干,叶是叶。在我的写作中,算得上是枝繁叶茂。”
如果说林白的成名作《一个人的战争》中的多米和外部的世界是一种拒绝与对抗关系的话,那么在《北去来辞》里,“多米”已成长为“海红”,对世界呈现的是一种接纳。世界因此在她面前平缓地打开,林白让她所有的人物都走到了开阔地带。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生长着、行动着,不再是透过当年那个敏感的女性“多米”眼中看到的人物。
“多米”变了。林白也变了。
家乡情结与期望
林白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家乡广西的背景、影子和情怀,让家乡人熟悉而感动。“再次回到故乡南流那年,我已经46岁了。南流早已面目全非。我走在新的街道上,穿过陌生的街巷,走在陌生的人群里。而过去的南流,早已湮灭在时间的深处……”在《致一九七五》中有这样一段话,“南流”就是北流。出生于北流的林白,用了大量文字写北流。她说:“如果我要写插队生活,还是写北流。我虽然不爱参加同乡聚会,也不回家,北流就是我的底色。没办法,去哪里都是一个广西小镇成长起来的人,跟北京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正是因为在家乡有难忘的经历和体悟,才使得林白在创作中运用得如此自然而然。
林白称赞,近些年广西出了不少在全国叫得响的作家。她说:“我现在眼睛不好,看书要戴老花镜,很少看书和杂志了。广西作家中,因为地缘关系,比较关注朱山坡和梁晓阳,也看了他们送给我的书,我认为他们在全国范围来比都是很优秀的。但他们较低调,不主动跑动、张罗,当地也宣传得不多。”
当下,许多作家开始写字、画画,林白也常在微博上晒书法,《北去来辞》扉页用的就是林白的书法作品。林白说:“书法真的能带给人安定感。以前我也临帖,但临的是唐楷,后来有朋友提醒我唐楷已经是书法的末端,该从源头临起。书法是讲究气息的,而每个人生命底子不同,气息也不同,临的时候明明气不够,还要照着帖往下拖,做到每一笔都很像,写出来就会很难看。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说法是你必须临得像,才可以不像。我个人倾向第一种,因为我承认人是有差异性的。每个人都得随着他的律动走。”
去年,林白曾到云南小住,做了三件事:打坐、念咒、练曹全碑。回京后下笔,她发现字就变了,再没以前那么僵硬了。林白悟出:“原来字的变法,是和人的心境状态有关的。”
去年11月,林白回了一趟北流老家。家乡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令她心情喜悦。在给本报记者的邮件中,她热望:“如果有住的地方,我真想回南宁长住……”
(实习编辑: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