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若迪基在《诗的证明》一文中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依然痴狂地做着诗的梦……20多年的不懈坚持,是什么在支撑着我,让我锲而不舍?”读完他的新诗集《一个普米人的心经》,我被诗人那洋溢着时代激情和美好梦想的诗行所感染,我似乎因此找到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的确,诗歌是最能抒写人们梦想的一种艺术形式。中外的诗歌史都证明了,诗歌是无数优秀诗人关于梦想的艺术结晶。鲁若迪基心怀诗歌梦想走进诗坛,以普米人特有的文化品格创作诗歌,又以诗歌这种艺术形式表达自己内心的梦想,反映自己民族、乃至中华民族为追求民族振兴、国家富强所付出的努力。
诗集《一个普米人的心经》既表达了一个诗人在时代大潮中的个人经历和心灵感悟,也由此抒写了普米族的过去、现实和未来。在我看来,一个追求美好梦想的民族诗人,必定会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也必定会关注自己民族的命运。鲁若迪基原先是小凉山的一个放羊娃,通过写作,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诗人,其作品曾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这本身就是一个实现梦想的现实例子。诗集中有一首小诗《纸上的梦》:“草尖上的梦/只要一滴露/树枝上的梦/只要一阵风/纸上的梦/却要一生的血”。诗人为实现这个“纸上的梦”,也就是诗人的诗歌梦想,可谓呕心沥血。
在诗集中,有许多作品都让人感受到,我们的民族为了实现美好梦想而努力奋斗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就是在汶川地震这样的大灾害面前,因为有了重建家园的美好梦想,就“能让我们的目光汇聚在一起”、“让我们的爱汇聚在一起”。中华民族要振兴,我们的国家要富强,要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不能没有这样给人鼓劲、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诗歌作品。
读诗集中的这类作品,我又仿佛听见诗人在朗诵他那首被众多读者称道的《小凉山很小》:在诗人的心目中,边远的小凉山,小到“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只有我的声音那么大”、“只有针眼那么大”、“只有我的拇指那么大”,但诗人在外的时候,总是把他的拇指“竖在别人的眼前”。这种发自内心的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就是源于诗人所说的:小凉山的“土地里能生长出伟大的梦想”。当然,这也源于他对自己民族和祖国的赤子之情。祖国在鲁若迪基的心中如此特别:“当别人把钱当作祖国/我却乞丐一样/把祖国当作一枚金币/揣在自己的心怀”(《祖国》)。正因为如此,祖国的统一和富强,成为诗人心中的美梦。他在观看秦兵马俑时,便情不自禁地写出了这样别致的诗行:“只要说声‘统一’/这些秦的士兵/还会醒来”(《兵马俑》)。
诗人以敢于担当的时代使命,荡涤灵魂深处的污浊,为自己的梦想、民族的梦想加油。诗人面对阳光背面的那些污浊,会发出这样的天问:“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会扶不起一个跌倒的老人?/为什么道路越来越宽广/我们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为什么我们人在某个站台/却听到灵魂在山背后哭泣?/为什么我们面对一张雷锋的遗像/却抬不起自己的头?”(《天问》)由于有了这样敢于拷问自己灵魂的自觉,诗人在心里面对22岁就牺牲的雷锋,“每长一岁/心里就隐隐惶愧”。诗人也以诗作来激励自己,如《铁的元素》中写到:“镰刀是普通的/铁锤也是普通的/当镰刀和铁锤结合/它们就不再是简单的道具了/1995年12月31日起/我经常用镰刀/收割内心某些疯长的东西/还经常用铁锤/敲打脊梁/尽量用自己的骨头/多些铁的元素”。这是新时代一名少数民族诗人的自白,有这样的自白,鲁若迪基一定会实现从小凉山的沃土里生长出的伟大梦想。
鲁若迪基的诗从不回避自己民族的苦难。他用诗歌去写自己民族的苦难,写父老乡亲的辛劳一生。诗人以他生话的小凉山为背景,写了许多灼痛我们心灵的作品。诗人在《一个山民的话》中写杀鸡取卵似的生态破坏带来的灾难:“这个世界真怪/不知不觉/雪山上的雪只有一撮箕了/一座座山被掏空了/一条条江河被拦腰斩断了”。于是,诗人以“天神”的话警告人们:“人类啊/我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滴雨/是含在你们眼里的/那滴干枯的——泪”(《神话》)。鲁若迪基深知,生长在土地上的梦想虽然美好伟大,但要实现它,却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他的诗决不回避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困难。他以诗的名义去关怀小凉山这块土地的芸芸众生,从他们的生活中提炼出富有诗意的思索。
鲁若迪基用诗歌这一优美的文学形式来抒写他美好的梦想,使得诗歌贴近时代、贴近群众、贴近生活。鲁若迪基无论写什么,都遵循着“诗就是诗”的艺术创作规律。他的诗虽然口语化,但是又有着普米族民歌那种特有的内在精神品质。他善于用看似简单的口语写出具有含蓄诗味的丰富内容。像《沙漠》这样的诗,用口语写,诗语也不复杂:“泥土被榨干后/变成了这个模样/烈日下暴晒/被风驱赶着走/没有呻吟哭泣/它们的火/藏在地心里/有一天/会烧尽这个世界”。简单的口语中表现出诗人的机智,生动地表现了生态被破坏后的严重后果。又如爱情诗《雪落女儿国》:“雪轻轻地/落在泸沽湖上/比雪还轻的/是我的脚步/落在姑娘的心上”。这种怕惊动了夜的宁静的柔情和神秘,就在这一个“轻”字上跃然而出,显示诗人提炼一字之功的智慧。又比如这一段:“她的笑容/能融化千年的雪/她的目光/能融化千年的冰/每次我烟一样飘进去/就会在爱里迷失”。诗句把摩梭人的走婚爱情写得如此美好甜蜜,不仅在意象上出新出奇,而且在词语提炼上颇见功力。
用美诗抒写诗人美好的梦想,梦更美,诗也更有价值。
(实习编辑: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