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前不见岸;后,也远离了岸。既然,脚下踏着波澜,又注定终生恋着波澜。既然,能托起安眠的礁石,已沉入海底。既然,与彼岸尚远,隔一海苍天。那么,便把前方交给海吧,交给前方没有标出的航线。”或许,还有人记得这首《既然》;也还有人记得这首诗的作者——徐敬亚,尽管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再写诗。
曾经,有人问过“下海”的徐敬亚:写作不仅是时间问题,也是个心态问题,那么,经商是否影响你的写作?徐敬亚回答,应该没有影响。“因为诗人更注重的是内心的锻炼,内心的体验。所以我到了公司之后,一些内心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依然不会有改变,只不过平时做的事情不一样而已。”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朦胧诗最强劲的一驾马车”徐敬亚,因为发表诗论《崛起的诗群》,引起全国激烈的争论,尔后,他去了深圳,做过记者,诗歌评论,后来下海当过房地产公司的策划总监。
这一次在深圳的“青春诗会”上,见到移居这座改革开放前沿城市多年的徐敬亚,问他,在干什么?“活着。”他回答。而旁边的一些老朋友,用了“先是在‘细雨中呼喊’,尔后是‘活着’,最后是‘许三观卖血记’”来打趣他的回答。笑声过后,片刻的沉默,徐敬亚突然说:“生命比诗大。”
忙着关照生命,而不再写诗,徐敬亚说是年龄,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的选择。“过去曾经有人说过,思想比诗大。生命肯定大于思想,那么等量代换,自然生命大于诗歌。”而另一个让他不写诗的原因是,他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把诗写出来?”意大利一个美学家柯勤的美学观点——“艺术即直觉”对他的影响非常大。
“诗歌也是直觉的。一个人对世界的感觉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艺术的过程,感觉到就完成了,剩下的问题就是把诗写出来。我现在不断在想,我为什么要把它写出来?可不可以不把它写出来?”
徐敬亚举了个例子来说明。“比如,我是一个木匠,生产了桌子、椅子,可以拿到市场上卖给别人。然而,我是否可以生产出一种不卖的桌子、椅子,我就自己做,做着玩儿或者自己使用。这个制作过程本身是属于我的,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已经体味到了一些东西,然后又回到我的生命。我再把它用文字排列出来,为了给别人看?卖个好价钱?换得一些夸奖、回应还是共鸣?”徐敬亚质疑着,“有史以来,人们通常是这样做的,感觉到的,无论是美好、不美好,还是痛苦、丰富、深刻,都要告诉别人,表明我感觉了、我存在。在我,可不可以换一种活法,前几代文人那么活过来了,活到我这的时候,是否可以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理解它。”有些人自认为很崇高的写作,徐敬亚觉得这不卑微、不低贱、不损害什么东西,是正当的,也是好的。但是他那种方法,也是可以的。
说起当年写诗,徐敬亚说,那时候,处在特殊时代、特殊时期,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巨大的冲动。“那个大范围的、高潮迭起的写诗的年月,是不可多得的,却也是不正常的。”现在,他的妻子王小妮却一直没有停笔。徐敬亚说王小妮写诗符合她的个性,“她对世界很专注,做什么都不如把字写出来好,所以还是做这个。而我的生命宽度比较宽,对自然界、对道路、桥梁、房地产、山脉、运动……许多事情都有兴趣,想去做。我觉得可以腾出一些时间做其他事情,通过内在可以完成的,为什么还要写出来呢?”
(编辑:李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