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诗歌的王国,从商周的四言,到楚骚汉赋、汉魏乐府、隋唐律绝和宋词元曲,可谓灼灼其华,蔚然大观。尽管中华古典诗词曲赋曾经有过许多令人骄傲的绚烂与辉煌,然而中国新诗在诞生近百年后的今天,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它既没能与国际接轨,又与中华古典诗词曲赋优良传统脱节、断裂、割断了传承关系,令广大读者望其兴叹,最后只好弃其而去。那么,中国新诗为何会处境“尴尬”呢?我认为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由于白话新诗至今未能构建审美规范更无法达成审美共识造成的。古人把诗歌称为韵文,把无韵的其它文体统称为散文。无论是《诗经》中的“风雅颂”,还是楚辞、乐府、律诗、宋词、元曲……不论其诗体形式怎么演变,但都是讲究韵律的,作品都具有节奏美、旋律美和韵式美。由于白话新诗“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有什么题目,做什么诗;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随意性和不确定性,自其诞生以来,便成为其发展的严重弊端和障碍。过分地强调创作上的自由,从而否定韵律规范的意义,割裂优良传统与现代诗艺的联系,作为探索是有益的,但对于诗艺传承和诗艺发展却是徒劳并且有害的。没了规矩的“自由诗”,常常演变成了口水或者分行散文,令读者不知所从,唯有望其兴叹。
其次,是由于某些诗人一味地强调诗体形式而忽略主题思想造成的。诗歌是形式美的一种体现,但形式美只是诗歌的美丽外衣而已。过分地强调诗体形式,认为不是主题思想决定诗体形式,而是诗体形式高于一切,并且形式也是内容,从而否定主题思想的意义,如近年来所谓的技术主义、玄学派、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等,脱离了主题思想的形式,就像失去了土壤的禾苗一样,必将枯萎。因为形式主义处理的素材只能是生命的表象,狭隘、极端、苍白、枯竭是其必然结局。所以在诗歌完美的构架里面,还应该具有灵动的“诗魂”,它还必须具有饱满的感情与丰富的想象,并高度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捧读技术诗、图像诗、机器诗这类没有高雅思想性和真挚情感引领和支撑的诗歌,还不如去面对山谷中的石头,因为“诗产品”是没有生命力的。对于完美的诗歌艺术来说,首要的因素在于诗人拥有一颗热爱生活并敏感于诗歌形式的心灵。
再次,是由于当代诗人在商品经济时代的退缩、自闭、价值观念丢失和追名逐利造成的。同古典诗词曲赋相比,当代诗歌在题材内容方面发生了较明显的变化:1.迫于现实社会生存的巨大综合压力和人类因物质文明进步而带来的精神困惑,对社会性问题的思考已经越来越少地为当代诗人所关注,当代诗歌的内容越来越局限于私人性的东西,这就使得它日愈减少获得公众关注的机会,而只有在少数未被现代社会物质化的心灵当中获得知音,它已经成为他们对抗现实世界压抑生命活力的一种精神武器;2.随着诗人们从社会文化中心退却,科技英雄和商业英雄、娱乐英雄取代了艺术家的中心地位,诗歌越来越被推挤到社会的边缘,诗人们成为了一个不被社会关注的自我封闭、自我肯定、自我陶醉的奇怪群体,这更加加剧了他们的自闭倾向,娱乐性、装饰性、自我消费性成了当代诗歌的中心;3.诗歌应该有一种信仰,有一种催人上进的精神内涵和力量。现在的许多诗歌不具备这些,当诗人们的精神价值已经从纯洁、美好、自然过渡到了喧嚣、庸俗、时尚的方向,于是平庸困扰着诗歌界,平凡者迷茫失语,媚俗者竞相争夺明星效应;4.为了谋取名利,许多诗人写诗不动脑筋、不用心,一味地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一味地迎合潮流和低级趣味,以至于大白话(如梨花体、羊羔体、口水诗)、大黄话(如垃圾派、下半身)、大黑话(如先锋派、晦涩诗)和大灰话(如废话诗)流行诗坛,从而完成对传统诗歌“审美”的反叛:“审丑”。
最后,是由于缺失有真知灼见的诗评家和诗歌编辑的误导造成的。近年来,没有学习,没有创作,仅凭着“灵感”胡乱臆想的所谓诗评家们,他们渗透刊物甚至网络,用他们的行话或没有根据的夸张,对当下诗歌现状进行翻云覆雨、指鹿为马的干涉:他们一会儿炒国外,一会儿炒港台;一会儿炒意象,一会儿炒语言;一会儿又把这些全部推翻,再告诉你诗歌其实并没有什么标准和底线,等等,让诗作者、诗读者都不知该如何适从。而很多掌握着报刊书籍版面刊发大权的诗歌编辑,或因缺乏对诗艺的独立见解性和对诗歌健康发展的前瞻性,或为了扩大刊物的发行量,自觉不自觉地配合着“诗评家”起舞,而未能尽到对诗作者、诗读者的正确引导职责,致使诗人们陷入了创作的误区,或因为迎合诗评家、诗编辑权威倾向而徘徊不前,或走向脱离大众的极端,也令诗读者敬而远之。
面对这样的时代背景,中国新诗只有志存高远,发扬其应有的精神文化提升作用,既在主题内容方面深度切入自己的时代,成为当今社情的记录者,又在诗艺表现方面继承并发扬光大中华传统诗词曲赋艺术,使其随着时代、社会、语言的变化而不断创新改进,有机会成为新时期的经典诗歌作品而流传于世,否则它将同那些某某主义一样,最终走入脱离时代、脱离社会、脱离人民的“象牙塔”。
(编辑:李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