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上峰
在时代大潮面前,文学正逐渐偏离本质,功利性与商业性越来越强烈。尤其是一些期刊与出版社片面强调文学的消费性,这使得作家在创作时不得不考虑市场因素。因为一味迎合市场,导致作家发自内心的作品少了,他们热衷于描写贪欲、权欲、性欲等等,以求刺激读者的感官。
于是,官场文学、小资文学、情爱文学泛滥,这些作品极力渲染都市人对灯红酒绿的沉迷,对奢靡生活的向往。在这种情形下,最具生命力和最震撼人心的乡土文学,正逐渐被冷落和遗忘。
事实上,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只是最近二三十年的事,城市题材的作品写来写去,内容大致雷同,有新意的不多。而农村与农民则存在了几千年了,可挖掘的素材很多,可探讨的问题更多,而且这类作品所蕴含的文化意味更浓。
“五四”运动以来,乡土文学繁荣了近百年。鲁迅是中国乡土文学的鼻祖,其作品《祝福》《社戏》《孔乙己》《故乡》《阿Q正传》等,都是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鲁迅以杂文见长,但此类作品的时代局限性强。相反,今天当我们重读他的乡土散文和小说之后,会发现其更具有生命力。
小时候学过的少年闰土,其形象至今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与鲁迅同时代的乡土作家,还有废名、彭家煌、艾芜、沙汀、台静农、沈从文、鲁彦、萧红等,他们的作品也都带有浓厚的乡土和地域色彩,如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就像是一幅明丽的风俗画。
后来,乡土文学逐渐演变成了流派,如以赵树理(包括马烽、西戎等)为代表的“山药蛋派”,形成于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中期,他们都来自山西农村,其作品基于农村现实生活,具体可感,有浓厚的地方风格。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虽然伤痕文学与寻根文学兴起,但乡土文学依然具有极高的地位。汪曾祺继承了他的老师沈从文的传统,继续高举乡土文学的创作大旗,其作品着力描绘乡土的美,这种美包括自然与人性的美。
而事实上,寻根文学与伤痕文学也是基于乡土文学而发展起来的。从贾平凹、陈忠实、莫言、韩少功、张承志、古华、张炜等人的作品中,都能读出浓郁的乡土味。
而将乡土文学等同于没有市场,是一大误区。因为这些作家的作品恰恰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最具价值的,他们创造了中国当代文学的高峰。在农村走向现代文明的过程中,一些作家作品中的乡土世界,成了联系无数人的精神纽带。
由于现代文明对农村的冲击,使得大多数人只能从文学作品中去寻找远去的故土。尽管一些人远离了乡村,但他们的根依然留在了那里,他们的父辈们还在那片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耕耘不息。
乡土文学依然是拯救中国文学的希望所在,翻开时下的文学期刊,如《十月》《收获》《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纯文学刊物,发现那些感人肺腑的好作品,基本上都是乡土题材。乔叶的《最慢的是活着》以及李唯的《一九七九年的爱情》,写的虽然是乡土最常见的人和事,却将人们拉回到久远的年月,感受沉淀的情与爱。
李洱的长篇小说《石榴树上结樱桃》,也是一部很成功的乡土文学,它讲述了上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农村村民选举的事,作品关注乡土中国存在的困难,描写普通人的悲与喜。
作者李洱曾对一位自认为与乡村无关的城市人说,“无论你住在中国的城市,还是住在外国的城市,只要你不是住在月亮上,发生在中国乡村的那些‘悲喜剧’,都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片面追求文学的城市化和商品属性,实为舍本逐末,也导致中国文学这些年来好作品少之又少的重要原因;另外,乡土文学渐渐淡出视野,也与市场的误导不无关系。比如,一些出版社以及文学刊物没有做好自身工作,如发行渠道、品牌推广以及文学引导,而是一味随波逐流,非要将文学包装得不洋不土。结果变成了为文学而文学。
出现今天这样一种局面,的确是我们的文学导向出了问题,当然,也有这样的原因——即作家对乡土文学不熟悉和不自信。“当今身居都市的作家,切断了与乡土的联系,无法触及底层人民生活的酸甜苦辣。即使是出身农村的作家,进入名利场后,远离了乡土,渐渐淡化了底层意识。”[NextPage]
作家贾平凹一针见血地指出。从《商州》系列到《浮躁》,他的作品主题一直围绕着农村。而贾平凹获得茅盾文学奖的《秦腔》,也是写故乡的人和事,写当今农村社会的变化与冲突。也就是说,乡土文学并不过时,也不是“墨守陈规”的派别,它具有很大的市场价值,比如贾平凹、陈忠实的作品,一度洛阳纸贵,就很能说明问题。
对于乡土文学的价值及其今后的走向,作家雷达的阐述非常精到:“在从农业文明向现代文明的过渡中,作为诗意的栖息之所,作为人类和民族的痛苦与欢欣的承受之地,文学中的乡土声音不但不会完结,还会发展和变化。”
(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