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这个日子的目的本来有两个:鼓励阅读和保护知识产权。不过显然后者的影响逊于前者,大部分人还是将它当成了一个“要读书的节日”,充满了仪式感。
读书,似乎是中国人的一个痛处,经常可以看到哪个统计用数据证明,中国人不爱读书。类似于这样的:“据媒体报道,中国人年均读书0.7本,与韩国的人均7本,日本的40本,俄罗斯的55本相比,中国人的阅读量少得可怜。”
虽然他们可能没有把电子阅读算在内,但这不是重点。就算是中国人平均每年读一百本,你自己一本不读,也没用。
我们为什么要读书?那个喊出了“知识就是力量”的英国哲学家培根在《论读书》中这样说:
孤独寂寞时,阅读可以消遣。高谈阔论时,知识可供装饰。处世行事时,知识意味着才干。懂得事务因果的人是幸运的。有实际经验的人虽能够处理个别性的事务,但若要综观整体,运筹全局,却唯有学识方能办到。
在他看来,读书的益处在于增长学识。
曾国藩在家书中说:“人之气质,由于天生,很难改变,唯读书则可以变其气质。古之精于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
这就更神了——读书可以改变气质。至于说怎么改,当然需要自己去摸索。
古今中外,读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几乎没有人会说,“读书不好,千万不要去读”,如果真有人这么说,恐怕会被当成精神不正常。
不过,以“敢于冒犯”着称的哲学家叔本华却有不同意见,他说,读书可能有害。
他在文章中这样写道:“思考与阅读会对人的精神产生不同的影响,其差别之大令人难以置信。因此,这就愈发加大了人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的思想差异――因为天性的不同,导致有的人热爱思考,有的人喜欢阅读。”
这里,他将“思考”与“阅读”并列开来,意思是:这俩不是一回事儿。
他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叔本华认为,阅读是把某些外来、异质的思想强加于我们的头脑,这些思想与我们的精神是不相吻合的,就像印章强行在石蜡上留下印记一样。因此,我们的头脑就承受了完全来自外在的压力,一会儿思考这个,一会儿考虑那个,既非出于本能,亦非因为喜欢。
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呢?“大量的单纯的阅读会使我们的精神丧失灵敏性,就像是一根弹簧连续不断地受到重压就会推动弹性。”由于受到外界影响太多,自主的思想所剩无几,而完全变成了别人思想的“复读机”。
换句话说,如果阅读使我们丧失了精神的灵敏性,比起原初的活力来,倒还不如不读。因为这反而会使人更加愚蠢。
叔本华一阵见血地指出:“这就解释了何以博学多识常使很多人变得比原来更加愚蠢麻木,并阻碍他们的作品获得成功。”“他们始终是:不停地阅读别人,却从来不会被别人阅读。”
在他的心目中,真正的思想家,是“直接运用世界这本大书的人”,类似于我们常听到的“社会是最好的大学”之类。
叔本华当然说得没错,培根也提醒过我们:“不可过于迷信书本。求知的目的不是为了吹嘘炫耀,而应该是为了寻找真理,启迪智慧。”这样一来,似乎意味有了“经验”与“生活”就好,读书并不重要?当然不是。
毕竟,叔本华的“读书有害”理论,是建立在他已经有了庞大的阅读量的基础上。只有见识过广博的知识世界,才有资格指出这个世界里的种种瑕疵。只是,他提出的问题确实值得我们警惕:比起阅读,独立思考的能力是更重要的。
知道了这一点,下面就该是如何选书、如何正确地阅读的问题了。
据统计,2013年中国新版图书25.6万种,并且每年呈递增趋势。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大量信息借助各种媒介,在我们身边狂轰乱炸,然而里面大部分都是无效的垃圾,可这些垃圾占据了我们大部分时间。索尔·贝娄在《赫索格》中借助主人公之口,感叹现如今的全球人口是上几个时代的总和。而信息的产生更是之前的时代无法比拟的。
如何挑选好书,利用自己的智慧有效地吸收书中的内容,节省有限的时间,在未来会变得愈加重要。
国学大师钱穆在香港的一次演讲中曾提起自己是如何选书、读书的。他先将书分为五类:
1、修养类
2、欣赏类
3、博闻类
4、新知类
5、消遣类
排在首位的是“修养类”的书,指应时时读,反复读的书,这些书主要是思想类的经典着作,要经常放在身边,想起来就读一两篇,日积月累必有益处。“此时的读书,是各人自愿的,不必硬求记得,也不为应考试,亦不是为着要做学问专家或是写博士论文;这是极轻松自由的,只如孔子所言‘默而识之’便得。”这是潜移默化的作用。
其次为“欣赏类”,这一类主要指文学书。钱穆先生以诗和散文为例,认为“我们对人生本身需要欣赏,而且需要能从高处去欣赏”,当我们读诗时,可培养我们欣赏自然,欣赏人生,把诗中境界成为我们心灵欣赏的境界。如能将我们的人生投放沉浸在诗中,那真趣味无穷。
第三“博闻类”,这类书“只求自己爱读,史传也好,游记也好,科学也好,哲学也好,性之所近,自会乐读不倦,增加学识,广博见闻,年代一久,自不寻常。”
第四“新知类”,指最新鲜的知识,可在报刊、杂志(现在还应加上网络)上获得。
第五“消遣类”,主要指小说,以消遣为目的。
可以看出,钱穆先生的读书法最重视的还是前两种,也就是“人要读经典”,是偏向思想类和可以“观照人生”的书。这类书需要反复去读,而不是一时一地,读过就算。这类书也只有在反复读的过程中才能有所收获。
对此,作家纳博科夫也提出过类似的看法,他说:“一个优秀读者一个成熟的读者,一个思路活泼、追求新意的读者只能是一个‘反复读者’。”他把读书与看画作比较。看一幅画,人们一下子就可以看到它的整体,而读书则不然,我们第一次读一本书的时候,两只眼左右移动,一行接一行,一页接一页,又复杂又费劲。但是等我们看书看到两遍、三遍、四遍时情况就跟看画差不多了。这时我们才能细细品味其间的细节。
正如作家茅盾所说:“读名着起码要读三遍。第一遍最好很快把它读完,这好像在飞机上鸟瞰桂林全景;第二遍要慢慢地读,细细地咀嚼,注意到各章节段落的结构;第三遍就要一段一段的读,领会运用,这时要注意记忆它的精炼的字句。”
由此可以看出,许多名家的读书经验是:书需反复读。因为在反复的阅读中,必然要运用自己的智慧与思考,思想也会更加深入。相反,如果我们只是去泛泛阅读,不解其意,时间久了,除了学到了一些“死知识”,个人的智识并未长进,这便落入了叔本华所谓“复读机”的尴尬境地。
相比而言,林语堂的读书法则比较“随意”。他认为,风味或嗜好是阅读一切书籍的关键。所以选书是非常个人化的。世上无人人必读的书,只有在某时某地,某种环境,和生命中的某个时期必读的书。而不应该抱有什么目的去读书,“一个人如果抱着义务的意识去读书,便不了解读书的艺术”,因为“当他开始想要改进心智的时候,一切读书的乐趣便丧失净尽了。”总结来说,林先生的选书方式就是“乐趣第一”。
那么好书总该有一个标准吧?林语堂先生认为,“最好的读物是那种能够带我们到这种沉思的心境里去的读物”,也就是说,能引起我们“沉思默想”的书就是好书。
当然,读书毕竟是一件非常个人化的活动,别人的方法可以借鉴,但如何取舍,还是需要自己的智慧。不断地发现独属于自己、适合自己的东西,这也是读书的乐趣所在。
(编辑:王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