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卫国
对事不对人。——俗语
一、引言
今年九月末,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朱苏力来我刚刚毕业的学校——广西大学,作了一场题为《中国法治的制约与挑战》的演讲。苏力教授是我最喜欢最敬重的当代中国法学家(借用苏力的话:不是之一),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不愿错过。只可惜,我现在旅居山城,不能当面一睹苏力先生的风采。不过,因为那里还有我很多好友,他们答应帮我录音,总算弥补了这一遗憾。
讲座结束当晚,我就拿到了讲座的录音。于是,忙拷进MP3去听。整个演讲过程,苏力先生都是不温不火,娓娓道来,他用朴实的语言给我们讲述着当代中国法治的一个又一个现象。苏力先生那种对中国法治的焦虑和关切的声音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翌日,我与那边(广西大学)的同学交流时,同学告诉我了当时苏力演讲时的火爆场景,这让我这个苏力的铁杆粉丝感到非常的高兴,不过他也说有位同学写了篇听完苏力演讲后的体会,文章对苏力先生颇有微辞,这让我有些失落。不过,失落归失落,再对待学术批评的态度上,我向来非常尊重。于是,跟同学要来网址,拜读了这位仁兄的“大作”。
二、学术批评?
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当参谋将军“对穿肠”要和华太师进行切磋时,华夫人推辞道:“我们老爷怎么可以以大欺小呢?”没想到,“对穿肠”反驳说:“文学切磋是不分辈分的。”的确如此!我也一向认为,学术批评与身份、地位以及学识大小等是没有多大关系的,但是有两点是必须的:一,它必须是学术批评;二,说的必须有理有据。
鲁迅先生说过:“ 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我谨尊先生遗言,所以怀着尊敬的心情读完了这位学友的“大作”。然而,读完之后,我感到啼笑皆非、如梗在喉,我甚至想起了胡戈导演的《鸟龙山剿匪记》的一句台词:“我觉得,人可以无耻到象我这样的地步!”坦率地说,我很失望!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需要学术批评?也就是说,学术批评的意义何在?在面对一篇学术专著/论文、听完一个学术讲座的时候是不是就必须提出不同的观点,或者说认同了他的观点就等于放弃了思考、随波逐流?在我看来,如果要进行学术批评,就必须清楚这些问题。
首先,学术批评在于拓展思维。每个人囿于其知识视野、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等,对于同样的问题只能做出某种判断和某种理解,而人的思维的无限性和思维方式的多样性必然会对同一问题有着不同于主张和看法。于是,通过学术批评,我们不仅能够了解对方的主张,也把自己的不同的观点提出来与对方商榷,这样,通过彼此的交流与学习,双方能够了解在同一问题上的不同观点,从而在唇枪舌剑中达成某种共识,以便于对该问题的观点进行完善。同时,它也拓展了自己的思维,有利于多角度地进行其他问题的研究。
其次,学术批评不必与众不同。我始终认为,人活一世,在思想上就应该有其不同他人的独特的价值。因为,如果你完全活在别人的思想轨迹中,那么,你的生命就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然而,学术批评是严肃的。要学术批评,就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你最好作罢。其实,学术批评的过程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能够提升自己的理论水平才是最主要的。并且,对于一种观点不发表意见,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批评——一种消极的批评。正如苏力先生的那句话,我能理解你,但理解不等于赞同。
最后,学术批评不等于泼妇骂街。学术批评就是学术批评,于其他无涉。你如果不同意他的观点,仅对其进行反驳就可以了,不必用一些“呜呼”之类的语气词哗众取宠、虚张声势。当然,大多时候我并不排斥这样这样的修辞,因为这样的词语有时更能够引发我们的深思。只不过,这样的好词不应该用错地方,因为向来都是“良臣择明君”,而非“鲜花插牛粪”。学术批评不是泼妇骂街,随随便便一个“法盲”之类的大词或帽子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它不但没有降低被批评者(具体地说是“挨骂者”)的学术影响,反而使批评者(具体地说是“骂人者”)自己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真可谓:“狐狸没逮着,反惹一身骚”![NextPage]
三、人身攻击!
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笔者虽然口口声声说学术批评是严肃的,但是本文中却没有针对这位学友的观点进行反驳,而仅仅是自说自话,甚至字里行间充满着发泄的情绪,而这更像是——用笔者自己的话说——泼妇骂街。如果情况果真如此,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还记得,当初看到这位仁兄的这篇小文时,好友语我:是否要写一篇回应的文章,我断然不肯!而当我怂恿他写一篇回应的文章,他亦不肯!两人相互追问原因,彼此皆笑而不答。后来,还在绿城的另一位好友在这位仁兄的博客上写下了这样的话:“这篇文章被推荐了数日,浏览量过千,却与其质量成反比。鄙人认为,博主完全没有沾到苏力意思的边,竟在此大放厥词,浪费网友们的时间,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绿城好友快人快语,真可谓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我非常敬重的一位学者在刚刚结束的本届法制史年会上曾经说过,他对学者的批判主要分为两种:敬意的批判和非敬意的批判。当被问起两者究竟为何意时,答曰:“凡站在知识论立场上思考中国问题的学者,我对其的批判都是敬意的批判;而那些诸如写出‘科学发展观’之类的文章的人,我对其的批判都是不敬意的批判,因为试图用‘科学发展观’统领中国法学,无异于以前的以‘阶级斗争论’统领中国法学,它们都是将学术趋从于政治而非趋从于知识本身”。限于目前的知识水平,我还不敢说出这位学者这样的豪言,但是却有一个与其相似的看法:凡是有根据的学术批判都是我所尊重的,凡是泼妇骂街式的批判都是我所不尊重的,对待后一种批判者,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行文至此,不放说得直白点:之所以不肯写篇回应那位仁兄的文章,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文字不值得我回应。作为一名法学学子,理性是必须具备地基本素质之一,我们也曾经在唇枪舌剑中感受到了逻辑思辩地魅力。不过,讲理性、讲逻辑应该有个前提,即:你的对手也是一个理性的有逻辑的人,如若不然,你纵使说到嘴巴干裂、喉咙冒火也丝毫没有作用——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所以,对于这样的人、这样的文字何必多费唇舌,直接人身攻击就是——既简单又过瘾!
不过,我非常不愿意这么做——尽管可能给人的感觉我已经这样做了,因为我总认为对人进行人身攻击时不但伤害了别人,更重要的是,使自己的人格贬了值!所以,我时常提醒自己,在对一个人、一件事进行评价时,一定要先理解别人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一定要看到和肯定别人的长处和有点,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针对其观点或主张提出自己的批评意见。虽然本文的写作也很想贯彻这样的思路,只不过,为了引起读者的思考,我只能反其道用之,即:放弃这种写作方式而模仿这位学友的模式!言不尽意,我希望,读者能读懂我的真诚。
四、结语
早在本科就读的时候,我对这位学友的才华就有耳闻,而在今年上半年于广西大学法学院模拟法庭举行的广西壮族自治区旅游管理条例的模拟立法论证会上,其严密的逻辑和精彩的语言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对其也有批评,但那时,我仅仅不太欣赏其说话语调和方式,因为它有哗众取宠之嫌。
而这次对苏力先生西大演讲的评价一文中,这位仁兄更是将这种说话语调和方式发挥到了极致,这让我感到非常的惊讶和遗憾。就如我的好友对其文章所做的评价那样:“仅就只言片语进行评头论足,而没有了解苏力所依凭的知识语境/谱系;仅凭自己并不丰富的书本知识,刻意歪曲理解苏力的言说;仅凭自己的日常经验,抨击苏力经实证调研得出的结论”,如此治学态度,“呜呼”!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苏力先生的敬仰之情,也曾经不止一次向许多同学表达过自己对苏力诸多观点的认同,不过,无论敬仰抑或认同都不等于盲目崇拜,它并不妨碍学术上的批评!只要有不同看法,只要有充足的理由,我决不吝啬自己的笔墨对其批判,只不过这种批判仅仅限于学术上而不应涉及人身。
这位仁兄在其博客上对网友回应时,曾写下这样的话:“学术应该是沉甸甸的。”这句话,出自我国民法学界一位著名学者一本专著的后记。我很钦佩这位学者,也非常喜欢那本专著,并以为它是真正的学术作品!我也深为这位仁兄能跟随这位学术大师而感到高兴。只不过,看到仁兄引用的这句话,我不由想多说一句——既为提醒这位学友也为告诫自己:学术批判就是学术批判,而永远不能是人身攻击,只有学术批判才是沉甸甸的,而人身攻击永远都是轻飘飘的。
(编辑: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