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可弯,一会儿变成钓竿,一会儿变成时针,一会儿变成树枝,这是什么?这不是孙悟空的金箍棒,这是达利的胡子,是超现实主义的胡子。萨尔瓦多·达利和菲利普·哈尔斯曼,超现实主义的两位大师,正是在这两撇乖张的小胡子的启发下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1940年,世界大战的阴影笼罩着欧洲大陆,达利和哈尔斯曼分别逃往美国避难。迫不得已离乡背井,似乎注定了他们将于第二年在新世界的相遇。1941年,哈尔斯曼受黑星图片社的邀请,前往纽约的朱利安·列维画廊拍摄达利的展览开幕。谁也没有想到,那次拍摄工作,达成了两人此后长达37年的共同创作,一直到哈尔斯曼逝世前一年。
在超现实主义的世界里,达利的画和哈尔斯曼的照片分庭抗礼,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达利的妻子加拉,是达利诸多画作的原型,而达利本人,则成为哈尔斯曼镜头里的主角。特别是达利那两撇乖张的小胡子,几乎要被他和哈尔斯曼玩坏了。直到1978年,哈尔斯曼最后一次为达利拍照时,白发苍苍的达利依旧留着两撇倔强的胡子。在哈尔斯曼看来,达利的胡子是他最具野心的梦想,也是他最非凡而古怪的作品。
其实,达利向来钟爱自己的胡子,他曾经说过:“很多美国人在夏天到西班牙来探访我,他们是想看我的画吗?其实并非如此,他们只是对我的胡子感兴趣。人们并不需要一个伟大的画家,他们只需要一对漂亮的胡子。”而这对漂亮的胡子,也给了哈尔斯曼无限的创作灵感。于是,前后大约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达利和哈尔斯曼创作出了一个系列作品《达利的胡子》,这是两撇超现实主义的胡子。
在这个系列作品中,两位艺术家发挥了无限的想象力。最简单的那张《胡子》,达利将两撇胡子捋直,哈尔斯曼后期抹掉了达利的五官,空留下他戏剧性超强的胡子;为了那张《垂钓》,达利给自己的胡子打蜡,从而固定住胡子的形状;在《时钟》里,哈尔斯曼花了一百多个小时,用后期技术将达利的脸融化,让达利变成他的名作《记忆的永恒》中融化的时钟,而胡子变成了时针;而在《蒙娜丽莎》里,哈尔斯曼为蒙娜丽莎换上了达利圆睁的眼睛和俏皮的胡子,还把自己捧着硬币的双手贴在了蒙娜丽莎的手上。这些作品无不透着两位艺术家的玩世不恭,现实并不重要,他们创造出的超现实的时空才重要。用哈尔斯曼的话来说,达利的胡子,是现实世界中的超现实的存在。
后来,弗拉马利翁出版社把这些照片集结成册出版了《达利的胡子》。在这本图册里,达利和哈尔斯曼用一问一答一张照片的方式,来呈现他们的创作。这两撇奇形怪状、寓意无穷的胡子,成为达利和哈尔斯曼诠释超现实主义的利器,来表达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中的梦境和幻觉。更有趣的是,在这本书的背面,哈尔斯曼独具深意地写道:“敬告各位,这本书是荒诞的。”
当然,哈尔斯曼绝不只是拍了达利的胡子。在摄影界,他是最著名的人像摄影家之一。在正常的拍摄工作结束后,他常邀请拍摄对象加拍一张跳跃状态下的照片。在他的镜头里跳起来的,包括温莎公爵夫妇、尼克松总统、格蕾丝·凯利和奥黛丽·赫本,还有玛丽莲·梦露。梦露更是跳了两百多次,才最终跳上了《生活》杂志的封面。“跳跃拍摄”几乎成为哈尔斯曼的专利,但这些跳跃的定格,无非是想抓住那些名人们不同寻常的状态,与后来达利的跳跃完全不同。达利的那次跳跃,是一次包含哲学思考的跳跃。
1945年,美国在日本广岛投下了一枚原子弹,原子的概念逐渐被大众所了解。而在那前后,爱因斯坦的原子理论影响了整个世界。正是在爱因斯坦的启发下,达利创作了《原子的丽达》,画中以加拉为原型的丽达和变成天鹅的宙斯,都悬浮在半空之中。“丽达与天鹅”这个古典绘画题材,在达·芬奇笔下就是一派恬静优雅,而在达利笔下以超现实的手法却产生了新的意象。当哈尔斯曼看见这幅画的时候,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便有了后来哈尔斯曼举世闻名的作品:《原子的达利》。
与达利的画作一脉相承,在这张照片里,所有的物体都不是表象上的真实,而还原到原子世界的悬浮状态。画架、椅子、水和猫,连同达利和他的《原子的丽达》一起,全都悬浮在半空之中。为了达到这种理想状态,画面外有四个助手分别抱着三只黑猫、捧着一盆水,哈尔斯曼的妻子伊冯·莫瑟则举着一把椅子。当哈尔斯曼数到三的时候,他们扔猫泼水举起椅子,而当他喊出四的时候,达利手持画笔跳起来,同时哈尔斯曼按下快门。
如此反复,哈尔斯曼花6个小时拍摄了28次,最终他们共同选择了这第16张。因为只有这一张照片中所有的事物都处在最佳状态和位置,其他的不是达利跳晚了,就是水挡住了达利的脸,要么就是猫挡住了背景中《原子的丽达》。但在这张原片中,我们依旧能看到一个有趣的“现实的影子”,那就是画面左侧举着椅子的双手,一般刊印的成片是哈尔斯曼后期裁切过的版本。达利和哈尔斯曼在这张照片中所表达的,是爱因斯坦所说原子世界的现实,而不是人类肉眼日常所见的现实。他们用有形的图像,呈现了一个超现实的看不见的世界。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