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思磐
《绝望的主妇》第五季，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完美主妇BREE办了一个宴会公司，并出版了家庭风味食谱，逐渐成为畅销书作家和地区名人。这一天，一个全美发行的媒体的记者要来采访她了。但大事不好，BREE发现记者已经在社区里挖出自己所有负面八卦：老公曾坐牢，自己曾酗酒……她质问记者为何如此为 难她—她只是写了一本烹饪书而已。记者的回答颇为独特：“那不仅仅是一本烹饪书，那是一本炫耀的书。每个看到这本书的女人，如果达不到你的标准，都会觉得 自己是个失败者，感到羞愧；你在贩卖羞愧。”
看到“兽兽翻脸门”的八卦新闻，不禁让人也想到了这一段。媒体被称为“狗仔”，往往是因为他们被认为选错了舆论监督的对象，对一个可能曾经受过伤害的个人大揭伤疤。
然而，故事的另一面，是在一个“吸引眼球”本身成为赚钱引擎的时代，那些真真假假的人生故事和个人品质，极大可能已经改变了隐私的性质，成为当事人有意无意地让渡给大众，借以造势和敛财的资本。很多需要靠媒体来提高自己市场价值的人，他们面对媒体通常是习惯性的“完美”和不诚实。而对这些人生故事和 个人品质进行鉴别，是一种新的“公众服务”，其功能约等于透露某种消费品的质量信息。如果你因为“守护传统家庭价值” 的完美主妇形象而成为畅销书作者，赚得盆满钵满，但你的生活并非如此，那实际上等于在贩卖伪劣产品，记者当然有义务让掏钱的读者知道真相。因为，媒体报道和付费广告，本应是两码事。
当我们抨击记者狗仔的时候，常常忘记狗仔存在的基础，是自己永远对真相有蓬勃的好奇心。我们需要知道以爱心形象大使出现的明星，对家人有没有基本的诚信；那些常常面对丰沛的媒体资源忘乎所以、把自己展现得美轮美奂的人物，人品如何、有没有制造假学历。
或者，说得残忍一点，有不少人一直想知道，一个因不雅视频被泄露而遭受伤害、但客观上因此获得公众同情和鼓励，从而获得从不曾有过的注意力资源而身价大涨的模特，是不是有意地制造了这一事件。
考虑到这个看起来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事件，有关的法律信息迟迟未曾披露，后续与事件时间点吻合的“电影处女作”、“王晶签约”等乌龙事件，以及视频事件前后当事人事业处境的迥然不同，这种质疑并非毫无道理。如果真的是炒作，受骗的首先是付出善意支持的人。
因此，撇开双方在“翻脸门”中间的种种沟通细节不说（因为无从判断），我支持电视主持人问“是不是炒作”的问题。那并未脱离媒体底线，谈不上“无良”。事实上，最近另一档卫视谈话节目对翟凌的采访，“翻脸门”中涉及的问题都曾问及，并未被批评超越底线。
我曾经在四五个小时里，跟“性爱光碟事件”后复出澳亚卫视的璩美凤纠缠提问。当时，她已经经历了考复旦博士受挫、 “南京未婚夫”在媒体晒隐私、远赴英国读书和结婚，然后重回媒体，来到澳亚卫视。四五个小时的访谈里，我绕来绕去，想了很多办法去了解璩美凤的旧事。我做了很充足的功课，在提问的缝隙里插入“性爱光碟事件”相关人事的问题。这种过招对她很残忍。实在无法回答了，她会幽幽地看着我说：“你好残忍呢！还好我现 在很健康。为什么你会对那一段感兴趣？我不太想追忆耶！”
我深觉不安，因为我觉得璩美凤委婉的指责是合理的。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个人，她可以这样做，我甚至可以理解。然而，她除了直言自己的不愉快，更多的是用她耐心的阐释，取代那些我触不到的答案。为什么她愿意如此？
璩美凤深知自己跟媒体之间的辩证关系：需要媒体曝光让人关注，就必须配合媒体的要求。事实上，是璩美凤的忍耐和谦卑，让我最后写出了较为友善的报 道，虽然我并不见得那么喜欢她。媒体的要求，很多时候并不是要把所有人斗垮搞臭，只是希望作品中，多一些人性化的细节，而非平板肤浅的宣传。这种没有营养的宣传将伤害媒体的公信力，对宣传的对象也未必有正面效果。
但我在“翻脸门”经纪人那里看不到这种对合作中的公平和报道、传播的细节的理解。经纪人在事后的声明中，两次提到“翻脸门”节目组因素质不佳，错过 了好好访问与翟凌一起参与节目的“中国最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之一的某某某老师”的机会；而这个“某某某老师”，正是翟凌定制礼服提供者，其中的商业性一目了 然。凭什么一个访谈节目一定只能问你设定的问题，宣传你希望扮演出来的形象，顺便为你和时装品牌的合作做免费广告？那并不是你买下的广告时段。
我支持女主持人坚持提问的立场，但显然，她的业务素质相当初级，正是她的手段，让自己离目的越来越远。一个以“LADY”（女士）为名，形式也比较接近姊妹淘的谈话节目，温雅的工作方式何其霸道与男权！除了缺乏温情的姐妹氛围，没有任何对视频事件受害者的小心呵护，她的提问没有技巧，并称呼对方拒绝 使用的名字，伤害对方尊严，与其说是在沟通，不如说是在审判。这样问的结果是，她不仅没有得到足够友善的回答，甚至没有把问题表述清楚。
更难以让人理解的是，明明是主持人素养不佳造成工作事故，“翻脸门”视频本应努力隐藏，却被大大方方呈现给观众。如此一来，主持人跟她怀疑的炒作事件一样，通过并非良性的话题，而提高了自己的公众知名度。因此，网民们又开始质疑，这是一起双方精诚合作的炒作事件。也许，面对这些匪夷所思的泡沫事件， 漠视和遗忘，是资讯消费者保护自己权益的唯一方式。
（编辑：罗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