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刚
如果不是自己最关心的人正在经历毕业找工作,我已经快要淡忘自己在毕业之年曾经是怎样的彷徨与困惑了。这几年就业环境并没有变好,而毕业生数量却连年增加,相信就业的难度一年比一年更大了。对于毕业生来说,失落、痛苦甚至绝望的情绪估计相当普遍。这感觉我能感同身受。
昨晚,给我正在毕业求职中的表妹打电话,遵照姨妈的嘱咐我需要耐心“指导”她。拨通之前,联想起几则最近相关的新闻评论,只觉五味杂陈。
最近有报道说,济南市城肥清运管理二处招聘的5名大学生掏粪工,经过半年的试用期,正式签订聘用合同并上岗。这5名大学生掏粪工是经过严格考核后,从391名应聘大学生中脱颖而出的。(3月2日《重庆晨报》)
大学生与民工抢饭碗这几年来已经不是新闻,刺耳的走音来自庙堂上的高论:
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朱军3月5日,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说,大学生从事掏粪工作的意义恰恰体现在“可能会改变中国的掏粪现状”,因为“无论是在思维,还是掏粪工具的使用上,大学生都具备优势”,从而将“使中国摆脱传统意义上的掏粪”。(3月7日中广网)
也难怪,从没有意义中寻找意义本来一直就是一门手艺,可硬要从扭曲空洞中输出价值观,身怀这独门绝技的人真该赞为“德艺双馨”了。
考上大学,是中国家庭教育的唯一目标。尤其是对于来自农村的学生,考上大学意味着农民身份的摆脱,这喜悦足以在全家持续数年。但是等到毕业,这份喜悦还余温尚在,年轻的毕业生却发现,不要说书本上的修齐治平,不要说毕业典礼上的报答父母,回馈社会,就连养活自己也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放下身段去接受卑微的工作应当肯定,对于心存理想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片段,积累有价值的人生经历,未来追寻更多更远的梦,这在今天这个社会,是可能做到的。还好。
而如果选择放弃,选择将自己与短暂的时代现象、与某种看似稳固的势力相绑缚,以求获得体面,获得保障,放弃对人生的坚持,放弃忠实自己,那活着还是不活就真的成问题了。
重庆晚报3月8日报道48岁的刘美艺(化名)至今没想通:自己深沉的母爱竟成了“杀”死女儿的凶手——女儿晓琳大学毕业后,通过网络从事自由职业,但在机关当领导的她认为这“工作”不稳定,四处张罗让女儿进机关端“铁饭碗”,却屡被拒绝。去年12月,一次争执之后,25岁的晓琳受不了母亲念叨,赌气从25楼的家里纵身跳下……
晓琳的故事之前远文已经提过了。但是我还是愿意再说。我觉得在这个时代,这个极端的案例应当成为话题。可惜了晓琳,曾经活得如此的独立、自由、奔放,更重要的是,乐观。可悲的是这份乐观没有支撑她活下去,禁锢与空虚强大到足以摧毁这可贵的乐观。不敢多言,唯恐惊扰这稀有的灵魂离去的脚步。
最后一则,则带上了不少黑色幽默的气息:
近日,在武汉的招聘会上,即将到手的一份工作,大四学生徐军却因一个极简单的问题与其失之交臂,“其他问题我都回答得挺好,就因为答不出父母生日,被用人单位拒绝了。”招聘人员很遗憾地说:“我们很认可你的专业知识,但连自己父母的生日都不知道,我们公司不会用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关心的员工。”
正如徐军所说,“在家对生日没概念,20多年都没过一次生日,我当然关心父母,但还真不知道生日。”不过,在遭到拒绝后,徐军现场给父母打电话,询问了生日等相关信息。对生日的观念、习俗因地域、城乡的不同而存在差异,农村对生日的重视程度远不如城市,农村很多做父母的要到六十岁以后才开始重视自己生日,儿女记不清也情有可原。
值得庆幸,用人单位懂得求忠臣于孝子之门,这告诉我国学热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我觉得这比学校让学童学二十四孝,公司让员工背弟子规有见识,有功德,也更有利于施教者自己的后代。[NextPage]
可惜的是用人单位走得远了点,误以为过生日已经成为当前中国每个家庭的习惯。事实上,对于仍执着于多子多福的部分中国人来说,一大家子一年到头吃蛋糕吹蜡烛,真是负担不起,开不起这洋荤。更重要的是该用人单位忘了把古书看全: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拿着一些虚伪的条条框框来取舍毕业生,这做法跟那些随机扔掉邮箱中简历的一半,然后宣称我们不招运气不好的人的用人单位,有什么分别?被这样无聊、低劣、虚伪的考试淘汰,徐军值得给予同情。
为什么从离开校门开始,年轻人会发现自己的理想、真情实感经常面对虚伪的价值判断和苍白空洞的逻辑。一位中学老师私下对我说过一番令我触动很大的话:我们的教育总是教育我们去爱一些遥远的,难以触及的东西,国家、民族、大义……我认为,要从身边爱起,爱你的父母,爱你的兄弟姊妹,爱你的邻居……这样才可能懂得爱。我们的环境,从家庭到学校再到社会,语境不同,差别太大,而制造这个差别的正是教育本身。
我还想起了另一句话,《王子复仇记》中大臣波乐纽斯对儿子莱阿替斯说:首要的是对待自己,要忠实,犹如先有白昼才有黑夜,要这样才能对人也忠实。
我觉得我们一直缺少这一课。
电话里,我只用心说了两点,继续努力和心放宽。
(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