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畅

　　有关曹操墓真假的争论，从一个考古发现，逐渐演变成舆论热议的公共事件。地方政府的逐利冲动，科学学术的公信缺失，都在不断升级的辩论中一览无余。“说曹操，曹操就到”，经过考古发现，这个曾经生活在世代相传的传说里、在民间社会极具知名度的一代名人，能够重见天日，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所以，在真与假、是与非的判断中，错不在曹操墓，也不在考古发现，而在于发现的时间，是这样一个急功近利、缺少敬畏、信任缺失的时代。

　　从“周老虎”开始，通过传统媒体和互联网，中国社会仿佛在进行一场公民社会的舆论演练。陕西农民周正龙拿出一张造假照片，技术粗劣，说法矛盾，居然得到了林业部门的首肯。由此拉开了一场持续时间较长、几乎所有媒体参与的争论，其热度让一些海外媒体不可思议。一家报纸担忧地追问，这样做是否有浪费公共资源之嫌？可是，从华南虎照片开始，公众意见参与并影响了事件发展进程，其后，云南的“躲猫猫”、上海的“钓鱼执法”，都以这样的方式，体现着民意的可贵和公众舆论推动社会进步的积极力量。

　　与此同时，一些媒体和时评家逐渐显示出某些娱乐心态和愤青情绪。“周老虎”辩论正酣，打虎派说，用脑袋担保华南虎照片是假的；挺虎派回应，用脑袋担保它是真的。这样的新闻传播，充分显示出媒体娱乐化、低俗化的操作方式——为了吸引眼球、寻求舆论刺激，听风就是雨，添油加醋，道听途说。报纸新闻版也变成了娱乐版，追求极端的表达方式，并由此推动争论的进一步升级。

　　如今，有人把曹操墓与“周老虎”相提并论，质疑者不再仅仅用脑袋担保，而是准备了娱乐至死、极端刺激的“愤青高帽”。一位考古专家说，有些质疑太业余、太外行，马上就有人回击说，“外行莫论”是一种“学霸作风”；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专家前往考察，也有了“走穴”之嫌。你来我往的争吵中，真知灼见不断被口水淹没。

　　当然，在互联网舆论世界里，可以充分表达意见，网友的跟帖、博客也充满了草根、智慧、平等的民间话语力量。认真倾听这些意见，有利于各级政府、学术机构正视问题，吸取教训。同时，在舆论逐渐走向开放的时代里，各种意见表达、各种思想方式也都应得到尊重。

　　但是，公共讨论重在意见诉说，通过事实、道理，提出有价值、有思想的建言，而不是感情用事，给别人乱扣帽子。可某些充当意见领袖、自我感觉良好的批评者，却更愿意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语不惊人誓不休。对很多事情貌似思考，实则不求甚解，一味热衷于道德指责。曾经有一个著名的论断，认为煽动家和思想家之间的区别，就是煽动家热衷于抢占道德制高点，而思想家热衷于指出道德制高点底下的陷阱。所以，煽动家总是在话语的盛宴中觥筹交错，而思想家总是在惴惴不安地担心谁来为这场盛宴买单。

　　在曹操墓真假的争论中，我再次领教了某些时评家的道德愤青本色。黑夜给了他们黑色的眼睛，却不是为了寻找光明，而是用来翻白眼、摆姿势。如此这般，就会以民粹的控诉取代心平气和的争论，以道德愤青的偏激导致公共讨论的情绪化和品味不高，对于社会并没有多大意义。

　　古墓不是照片，曹操墓不是周老虎，在科学事件上，不是不能批评，而是不能追求娱乐、刺激，让科学报道上娱乐版，让话语愤青对阵考古专家，本身就是一场公共讨论的错位。质疑精神固然重要，但比质疑更重要的，是对理性、常识的坚守，对人文精神的认知、呵护。反思娱乐刺激和道德愤青的操作方式，让科学的东西回归科学，是曹操墓争论带给我们的一个重要启示。

　　（实习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