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神秘涂鸦艺术家班克斯在自己的作品《女孩与气球》以104.2万英镑(约合人民币939万元)高价落锤的一刹那,远程操纵,在拍卖现场的众目睽睽下“毁坏”了作品。这一事件经过社交媒体的“引爆”,着实掀起了“班克斯风潮”。艺术家本人表示这是对“市场的抗议”,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件被“再创作的作品”,得到了众人关注,更拥有了新的名字《垃圾桶中的爱》,买家表示一定会继续交易收藏作品。这是艺术家对市场的反抗、对资本的玩笑还是与拍卖行联手的炒作好戏?一件毁掉的作品为何不影响拍卖,甚至得到更高价值?本期《美术报》鉴藏周刊与文化学者、艺术市场专家、艺术家、媒体人、设计师等各行各业的朋友,一同探讨这个由班克斯留下的难题。
班克斯援引毕加索:毁灭的冲动也是一种创作的欲望。
梁文道:在艺术里颠覆,再被体制吸纳,好像是一个“猫捉老鼠”般永恒循环的游戏。
蔡灿煌:班克斯拨弄了有钱有闲者的心弦。
刘晓丹:班克斯和艺术品市场默契地共创出一件耐人寻味的新作。
唐永明:中国的拍卖市场不可能出现毁坏拍品的举动。
……
在交易中把自己的产品弄坏,这对整个市场和交易环节没有产生任何破坏。
记者:班克斯最近在自己的作品拍卖成交后,将作品毁掉的事件引发大量讨论。不同行业,站在不同立场,对此事可能有不同理解。想与您交流作为艺术家如何看待此事。我们知道,班克斯等艺术家创作的街头涂鸦,一开始是作为草根阶层反权威的艺术形式被认识和逐步兴起的。但如今开始进入精英为代表的艺术资本市场,并逐渐被主流文化接受。如何看待反文化、亚文化的艺术形式逐渐“主流化”?这是一种资本对艺术的“招安”吗?
蔡灿煌(当代艺术家,北京):首先不要谈“班克斯等”。我只想说“班克斯的艺术”,因为很多街头涂鸦都不太艺术,也不太反叛,更多的涂鸦就像无病呻吟的流行歌曲,过个眼瘾而已。可能涂鸦的形式和班克斯的一些行为,以及他本人愿意塑造出的形象,都让人把关注点放在他的反叛和坏点子上。作为艺术家的看法,我觉得这些或许都是外在的东西,我能看到的是他的一种天真和崇高感:拥抱炸弹的女孩、扔鲜花的抗议者……在这幅受争议的作品里,一个黑白的小孩子,红色爱心的气球正在飘离,是否气球飘走后,这个小孩的世界只剩下黑白?这都是人类很崇高的情感,提醒着,邪恶容易来临,幸福充满意外,充满着纯真的正确性——一个好艺术家的美好情感时常能给这个世界一个善意的提醒。班克斯的这种艺术形式和善意情感,在我眼中,国内也是有类似的视觉感受的,如你在北京的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喷绘,其实初衷都是想给人民一种崇高的正确提示。而前者发挥了艺术家的本职工作,把它变成诗意的视觉,同时产生朦胧的情感和想象的空间,这是一个好艺术家该干的事情。
结合上述,回到问题本身,天真和崇高的情感,本来就应该被精英、资本和市场拥护,同时这些群体也制造了“主流”,这是一个正常社会的正确表现,并不是什么问题。
关于“反文化”“亚文化”变成“主流文化”,都是因为不够“亚”和不够“反”。就像恐怖主义毁坏文物,够“反文化”吧?但他们可能变成主流吗?不可能,这不符合世界人类文明的规律。
资本、权力和艺术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而已,长远看就没有答案了。
记者:作为艺术家,“反叛精神”在艺术创作中是一种什么因素?反叛的是什么?反叛的动机又从何而来?
蔡灿煌:反叛精神在艺术创作中的因素,好像是个伪命题,个人觉得艺术创作中只有一种因素,那就是欲望。
反叛的核心动机还是从欲望而来,这种欲望造成的反叛,会让你在创作新作品时,想要寻找一种新可能性;欲望还会促使你渴望给艺术的这种小圈子里,多开拓一点或多塞点东西进去。
记者:可以这么说,没有反叛精神的艺术家不是好艺术家吗?
蔡灿煌:不可以吧!反叛很重要,但它也只是情感的一个方向,但人的内心情感是复杂的,艺术家的内心还是情感问题,你关注什么事情,对什么产生情感,做出什么作品,都跟艺术家本人的情感息息相关,所以不能简单地说没有“反判的情感”,就不能成为好艺术家。
但话说回来,不可能存在没有反叛精神的人,我扇你一巴掌,你总会想还手,就算没有还手的能力,也可能当阿Q,那也是一种反叛精神。除非你能做到“有人打你的右脸,你把左脸送给他打”。
记者:艺术家在“小众”时的孤独和“大众”后的被簇拥,如何平衡?如何看待班克斯的“神秘感”?
蔡灿煌:我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所谓“平衡”,要根据自己的性格来,人都很聪明,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活下去。
对于班克斯的“神秘感”,涂鸦艺术家不是杀人犯,被人看到又不会被抓去枪毙,所以只是刻意“装模作样”而已。
记者:班克斯“毁画”行为被艺术家本人称为“艺术家对资本市场的反抗”。但有大量声音认为这是一场联合的炒作?
蔡灿煌:当一幅在街头提醒人们“幸福充满意外,人生一不小心会只剩下黑白”的涂鸦,被有意图地重新喷绘,挂在富豪家中,这个动作已经就是对市场献媚了,后续还反抗什么?剩下的只有靡靡之音或者无病呻吟。
在交易中把自己的产品弄坏,这对整个市场和交易环节没有产生任何破坏。卖一个产品,比如是卖锅,交易后把锅抢过来砸了,这能导致什么后果呢?最多就是再赔偿顾客一个新锅,但其实卖家有好多好多锅,并不差这一个锅。结果还碰到一个“爱好奇特”的顾客,觉得这个砸变形的锅,炖出来的汤应该会更好喝更有营养价值,这种故事你还能说什么?反抗的点在哪?其实资本和市场对此无动于衷,那么大的市场,一个锅能值多少钱,或者直接把达·芬奇的《救世主》碎了会比较“反抗”。不过我有意无意地问过身边不少朋友对此事的看法,有了一点点结论——一部分朋友坚定地认为这个行为太厉害,绝对是艺术史的大事件,他们基本都生活在大城市,属于“有钱有闲”的一类人——班克斯的这个行为确实拨弄了全世界那帮有钱有闲者们百无聊赖的心弦。
记者:在当下这个时代背景下,艺术家需要炒作吗?这些问题放置到未来的艺术史中又该怎样看待?
蔡灿煌:艺术家需要“炒作”,或者说推广,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艺术媒体?
过去的艺术史基本上按作品和时代风格梳理,社会人文趣事应该不是艺术史能管的,未来的艺术史又有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