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比拍卖大厅以及站在电话旁的拍卖专家们 图片：via Sotheby's

　　业界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如果你参加一个重要的拍卖会，千万别挠鼻子，不然你可能一不小心就要为一幅5000万的毕加索买单。

　　而实际上，这样事是不会发生的。高端的拍卖会都经过精心安排：拍卖师知道出价人所坐的位置，也对他们可能的最高出价心中有数。另外，买卖双方高度重视隐私。大多数百万美元级别的竞拍者都是匿名的，如果你看到拉里·高古轩（Larry Gagosian）或艾利·布罗德（Eli Broad）现身拍卖场，那可是百年不遇的事情。

　　保护买家隐私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通过电话竞拍。近年来，几乎每一件打破纪录的拍品都来自拍卖行的电话竞拍代表，他们在电话上代表买家或者买家的经纪人竞拍。在2014年5月纽约佳士得成交额高达7.45亿的拍卖会上，佳士得亚洲区副主席李昕就完成了同时为三位电话买家竞拍的高难度动作。

　　那么，与来自全球的众多电话买家争抢拍品是怎样一番景象呢？我们分别采访了来自不同背景的三方人士：第一位是纽约的艺术经纪人，她曾在一家大拍卖行担任顾问；第二位是一位艺术领域的作家，她曾代表一位收藏家进行电话竞拍（任何人都可以注册电话拍卖；你只需要藏家出具委托，并被拍卖行认证即可。通常情况下，一张信用卡就搞定了。）；第三位先前在伦敦的一家大拍卖行担任助理拍卖专家，现居纽约并从事艺术商业方面的工作。为了不至招惹拍卖行的注意，三方都以匿名的形式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2008年11月12日佳士得纽约场 照片来源： Ramin Talaie/Getty画廊

　　艺术经纪人

　　这位经纪人参予重要夜场拍卖会的经历已有十年之久。她曾在拍卖中出价2800万美元，而最终那幅作品以高于这个出价几百万美元的价格成交。

　　她说，拍卖是十分挑战神经的。记得有一次，她在委托人家中用扩音电话进行竞拍。当拍卖进入到白热化，家中的委托人总会志在必得地猛击桌子，而委托人的妻子也因此变得十分焦躁不安。最后，一片混乱的屋子里完全听不到听筒那头拍卖专家的声音。她说：“而且他［委托人］的耳朵还不好使！”

　　在她参与的竞拍中，大约有六、七次的出价高于1000万美金。

　　我请她描述当时的情景，她却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参演过戏剧吗？你还记得舞台上的感觉吗？就是那种感觉：在整个过程中，你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而一切都结束以后，当你回过神来，才会问自己：'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告诉我们，另一件不能忽视的事情就是在拍卖中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拍卖的各层中间人中，在电话的另一头那个站在拍场里的苏富比拍卖专家，有可能本身就是另一位买家的艺术经纪人。”

　　她说：“委托人最好找到适合的拍卖专家为你竞价。毕竟你也不希望你的代理人比你更强势，最后还在你身上占便宜。”

　　在拍场上那些最惹眼的人并不都是来竞拍的，而大多数时候都是来作秀的。

　　“很多艺术顾问和艺术经纪人希望在拍场上被人看到，这样他们就可以被列入《Baer Faxt》通讯。”她解释道。

　　在这份艺术行业内幕电邮通讯中，创始人兼顾问Josh Baer一方面会揭露买主的身份，但有时候更有价值的是，揭露那些参与了竞拍却没拍到的人。比如，一位竞拍者与一幅毕加索的画作失之交臂的信息，对艺术经纪人来说更有参考意义。因为，那些拥有毕加索画作的卖家将会联系这些人，向他们提供出售作品，让这些落拍人得以寻到一些安慰。

　　“很多时候，参加拍卖会的主要原因是向其他人显摆你有出席这些拍卖会的入场券。”她解释道，“这表明你有相当的艺术品买卖实力。”

　　然而，大多数真正有实力的人不希望被看到。

　　“对我来说，我就不想让人看到我在夜场竞拍。”这位艺术经纪人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委托人所竞拍的拍品。因为这样一来，别的艺术经纪人会想方设法挖走你的客户。”

　　她还打了一个比方：拍卖就好比拳击，被打的机会比击中对方的机会要大；同理，输掉拍卖的人远比赢的人多。

　　“我输掉的竞拍远比赢的次数要多，”她说道，“输掉拍卖是多么令人沮丧的事啊，即使你没有付诸个人情感。”

　　有时，艺术经纪人的角色除了为委托人争夺艺术品以外，还起到一个缓冲器的作用。

　　“有时收藏家会变得非常激动。因为他们很想要，十分想要，特别想要……所以失控似的加价，这时候你就要告诉委托人——‘你必需要停下来，不能再加价了。'我可以很自豪地说，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以头脑发热的价格拍下过任何一件作品。”

　　“我很擅长电话拍卖的一个原因是，对不是我自己的钱，我非常理智。如果是为自己拍卖，就很难保证不做愚蠢的事情。然而为委托人竞拍时，我可以掷地有声地说出原因。”

　　当然，理智也会导致遗憾。

　　“我有一位委托人，她到现在还经常喋喋不休地和我说，她应该为一幅四、五年前的画再加一次价。”她和我说，“我应该再乘胜追击的，就像你说的那样！”

　　这位艺术经理人更加声情并茂地谈到了一次成功的拍卖。她曾成功地为委托人以极低的价格拍得一幅抽象派油画，现在看起来，那价格无异于是“偷”！

　　“很有幸能帮他（委托人）拍得这幅作品。”她说道，“现在很多人每天都在关注这幅画。这是对我专业能力的褒赏。这是我首次出价1000万以上，委托人对这个结果十分开心。因为当他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曾经去这位艺术家的工作室参观。而三十多年以后，他就在拍场上拿下了该艺术家的一件重要作品。这真是太完美了！”

图片: Emmanuel Dunand/AFP/Getty画廊 照片来源：wnyc.org

　　艺术界作家

　　这位出价两次的纽约作家说：“你永远都不会想到拍场上的价格涨得如此之快！”他还补充道：“拍卖师的加价幅度取决于拍卖叫价跟进的速度。因此，一小段时间内价格的涨幅可能远远超出你的预期。由于拍卖师可以随时更改加价的幅度，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告诉委托方到底要加多少钱。所以只要说，‘好吧，我再出价一次。'这样一来，你每次出价都有可能超出预期10万美金，再过一会儿，你就要为这些出价买单了。”

　　助理拍卖专家

　　尽管这位前助理拍卖专家并未拍过创造价格纪录的拍品——因为那都是高级拍卖专家和部门负责人才会做的事情，但四年间，她通过电话拍卖拍下差不多25件拍品。她坦言这确实是一件压力山大的任务。

　　她最高的出价纪录是8万美金，委托人是位中国买家，但她并未赢得那次拍卖；她赢得的拍卖最高价是6万5千美金。

　　拍卖行要求所有的雇员都要进行电话拍卖的培训，这是因为买家来自世界各地。她有时会被派去一些特别的拍卖会，这并不是因为她有拍卖的专长，而是因为她有语言的优势。

　　随着电话拍卖以及网络拍卖在拍卖中占据越来越大的比重，拍卖场上的人显得寥寥无几，以至于拍卖行的雇员们有时会被要求去拍卖场上“占座充场面”。

　　这位受访人还说：“在电话拍卖中，你会被安排到某一位委托人以及他/她想要竞拍的特定拍品。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委托人是谁，而只知道他们的编号。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通过这个编号找到这个委托人的身份，或到谷歌检索一下；但是如果你发现委托方是一个大牌艺术经纪人，你将会变得更紧张，因为他们为其委托人竞拍时往往更加气势凌人。”

　　她认为：“最好还是为实际的电话买家竞拍。但如果那是实际买家的助理，这会把你逼疯。因为他们如果搞砸了就会完蛋。作为一个中间人我已经很紧张；如果电话那头也是一个中间人，而他/她也很紧张，那将是场噩梦。”

　　通常，在委托人想要竞拍的拍品开拍前大约十分钟，竞拍代表会给委托人打电话。

　　“首先，你要祈祷电话通信一切通畅无阻。但是事情不总是这样的，特别是当你给俄罗斯或中国的委托人打电话的时候，因为那时正值当地的午夜。而且你还要拨打长达35位的号码！” 她还说，“假设你打通了，你要先自我介绍，但你不能问对方的名字，因为他们不想让你知道。这是你首次听到委托人的声音，而你要试图保持冷静。你首先要确认的是他们有没有竞价上限，如果他们说没有，那就最好不过。”

　　然后拍卖开始了，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

　　“关键要抢在拍卖师和其他竞拍者之前。”这位前拍卖专家说道，“你要知道拍卖师每次提价的增幅是多少，实时通知委托方。确保在你通知委托方的时候，别让他人超过你的价格。”

　　她补充道：“如果你要和多人竞拍同一件拍品，你要在大声叫喊的同时挥手示意拍卖师。”就算是竞拍不怎么激烈的拍品，也是此番怪异的景象。她说。

　　“当你回想为那些数亿身价的有钱人工作，一举牌间的几十万美金也只是一闪念的事情，而你拿着微不足道的收入，但却要经手比你这辈子所得还多的钱，这真是件很紧张的事情。”

　　“但是，”她补充道，“这正是拍卖的魅力所在，你为此着迷倾心尽力。”

　　她叹了口气。

　　“回想这些，我真怀念我以前的工作。”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