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
近来艺术圈颇不平静,一个个惊人的价格从各拍卖行传来。先是曾梵志的作品卖出了1.8亿港元,接着万达以1.72亿人民币买了一副毕加索。正当大家以为这就是天价之时,没想到天外有天,我们还是too naive:北京时间11月13日,英国画家弗朗西斯·培根的一幅作品卖出了1.42亿美元(折合8.7亿人民币),创了世界拍卖史的纪录。
看到这,大家一定想问三个问题:凭什么一幅画能卖那么多钱?这些天价交易当中有没有什么阴谋?如何才能制止这种疯狂的炒作?本文试着就这三个问题做一解答。
天价之作:淘宝店刷信誉的“高大上”版本
俗话说,乱世藏金,盛世收藏。这句话未必准确,但“收藏热”往往伴随着经济大势的活跃,这基本是没有争议的。20世纪90年代初,东南亚掀起过一阵收藏热。然而经济刺激下的收藏风暴在仅仅数年后的一场经济崩盘中即被摧毁,伴随的是半价、三折,甚至是一折的大甩卖。收藏和经济总是挂钩,并处在经济形势的最末端,而且反应也比较迟钝。当经济形势不明朗时,试问有哪个胆大人士敢用真枪实弹去购买有可能数年内贬值十分之九的艺术品?
在国际买家看来,中国艺术品不被认可,这意味着随时可能会被抛弃,不具有保值性、不具备抗衡国际风险的能力。国际机构进入中国在寻找新增长点,找寻的过程中也有很多为适应国内市场而使出的无良手段和内幕交易。
近期,艺术家曾梵志在香港以1.8亿港币的价格拍卖了一幅早期大尺寸巨作《最后的晚餐》。此事给当代艺术炒作打了一针药效不超过两周的兴奋剂。为何不超过两周?因为,两周之后大家逐渐得知,这幅《最后的晚餐》原来是被其国际着名代理机构高古轩拍回,为不久后的国际大展造势。简单说,就是自己卖给了自己,左手倒给了右手。
为什么说是左手倒给了右手?不妨梳理一下曾梵志这幅《最后的晚餐》拍卖的脉络:1. 此画的拥有者是拥有众多中国艺术作品的尤伦斯夫妇;2. 曾梵志是高古轩画廊旗下的画家;3. 高古轩花了1.8亿港币拍下了这幅作品;4. 尤伦斯夫妇握有高古轩画廊20%的股份。数完这层关系,不由感叹一句:贵圈好乱。
有评论认为,曾梵志作品笔法呆滞不具灵性,构图无新意,主体与背景僵硬的粘合,仅能靠尺寸一博眼球,却被部分评论家定性为“史诗巨制”,所以,依据“市场规则”,这是藏家、国际拍卖行、买家早已做好的“局”:佣金之类的早已商量好,再找所谓的“专家”写文章给镀点金,请媒体宣传一翻。想炒多高就炒多高,反正都是“老朋友”,互相给面子,不伤感情,何乐而不为?
高古轩作为一家美国机构,尚且如此,那国内拍卖行呢?
作为一场声势浩大的天价炒作,创下了中国艺术品最高拍卖纪录的黄庭坚书法《砥柱铭》,在以4个亿的价格拍卖后,至今仍不能确定其的真伪。每当一个天价诞生,其背后都有庞大的操作流程:天价赝品洗白的过程已将拍卖行、专家、出版社、市场等利益集团绑在一起,进入拍卖只是整个链条的最后一步。人们从网络上看到的都是被精心计算出的,并维护各方利益的结果。
所以,有关开篇讲到的第一个问题,至此已有答案:国外作品暂且不提,只说国内的过亿天价作品,基本上是值不了那么多钱的。自己给作品标一个高价,然后让朋友拍下来,再让评论家写点好评,一下子就把这名艺术家“刷”成了身价过亿的大艺术家了。双十一刚过,我们对这套流程不陌生吧?天价艺术品拍卖,基本可以理解为淘宝店刷信誉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版本。
背后之局:客户共享,拍卖只是作秀
我们不能说买家做局是既定事实,但当一个圈子过于“小”时,人为可控制的范围就更大。国内拍卖公司共享客户是不公开的秘密,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买家,不超过多少多少人,大家心照不宣。买家是不能得罪的,去负责任的拍卖公司送拍,常会被告知客户需要什么样的作品,你的作品不符合客户需求,客户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作品之类的话。这其实是在告诉你:“我们是一家画廊,替客户找画的画廊,客户和卖家商量好价格,拍卖只是走个过场,想作秀吗?想出名吗?拍卖公司可以帮你搞定一切”。
拍卖成就了多少“名人”,这些“名人”操纵着机构,获得了不少额外收益。某早期倒卖邮币卡的藏家曾经默默无闻,后投资股票市场,将股市的做法挪到拍卖市场后屡试不爽;入股拍卖公司掌握书画渠道资源,空手套白狼即成为国内收藏界众星捧月的大腕。借着文化产业的东风向领导要土地,大谈理想之余要用美术馆的形式展示国内顶尖艺术品。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居然要到60亩土地!盖美术馆当然用不了60亩,所以,一座由国际顶尖设计师设计的酒店伴随而生,并美其名曰用酒店来养活美术馆。一个美术馆几十个员工,每年经营成本不过千万,而一座顶级酒店的收益估计能养活不止一个美术馆吧?于是乎,要再盖一座美术馆,再来次更过瘾的。拍卖公司已俨然成为其道具,此人的布“局”精明可见一斑。
既然藏家、艺术家都需要热炒,那么拍卖公司呢?拍卖公司自然要顶住各方压力。据传,某四大拍卖公司之一的某个瓷器专场,官方数据是成交了总拍品的60%多,实际成交不到23%,真实的业绩压力可想而知。而多余的40%左右是怎么做出来的?有人开玩笑说:如何看拍卖公司是否专业?要看其安排了多少个“托”。
某拍卖公司首拍,不了解行情,只找了两个衣着并不高雅的年轻人来做“托”,这俩人很敬业地拼命举牌,居然将王牌场次的百分之八十都买回,如此高调新晋买家一时引得众人关注,当然不久后这事便成为圈内茶余饭后的笑料,得找上年纪、气质好、品位高雅的精明人士做“托”,否则拍卖公司的脸面丢不起。
其实,拍卖公司的每幅作品都会有纳税记录,这在国外是公开可查询的,如果国内能将这份成交纳税证明公之于众,关注者自然能辨清拍卖成交的真假,但这势必会触动“小”圈子内的众多利益团体,所以公布的可能性不大。国际拍卖公司尚有道德约束,国内的机构呢。如果雅昌的拍卖数据库都是这样一些“局”托出来的假数据在呈现,那查询的意义在哪里。遮遮掩掩才有味道,细细品味方知“局”中奥秘。
至此,开篇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明了:天价拍卖之中不仅蕴含阴谋,而且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全国皆知的“阳谋”。
鉴定之弊:鉴定标准难建立,水清则无鱼
收藏让人捉摸不透的重要一环是鉴定,怎么看真假很重要,因为这决定了钱。于是乎,山头林立,五湖四海皆冒出众多英雄好汉扑向那些“土豪”们。招数独特,各有各的旁门左道,或旁敲侧击,或瞒天过海,或明拉暗抢,或抛砖引玉,虚虚实实搞得土豪们不知所措。煤老板们干脆找本《石渠宝笈》照着买,希望不被忽悠。拜师学艺者也大有人在,只是不知其师傅也是个嘴上功夫一流的马虎眼,哄得你开心而已。
天天亮相的不一定是真高人,真高人看到钱也有背信弃义的,这些事见多了也不足为奇。国内的土鳖瞧不起洋海归说不接地气,洋海归反驳说土鳖你这辈子就没见过真东西,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搞得古玩藏家们整日忧心忡忡,明知道自己买的没一个真的,又不愿承认。国内藏家哪来这么多自信,哪有这么多掉馅饼的好事儿偏偏砸你头上,而且几乎每个人都被击中。老物件价格要么上不去,要么是个天价,天价的物件真假已无需考虑,反正有人说真,有人说假,在精明人手里就是个道具而已,价格的高低不如价格背后的故事更耐人寻味。有些人就是不想让鉴定标准建立,水清则无鱼。有帮人想搞鉴定标准,还得配备一个“擦屁股”的团队。懂与不懂的都想在行业里分杯羹,不把鉴定的水搅浑怎么赚钱?
画家“投诚”:艺术本身已成为挡箭牌
活着的艺术家价格上不去,故去的才值钱,这是前几年的说法。这几年但凡挂个头衔的书画家都每平尺以万论。与历史上众多的大师相比,目前的艺术家大多才气不足而自负。
为国画家算笔账:画得快的,每天两张4平尺不成问题,每平尺五万,一天就是40万,扣除中间各种关系费用,画家最终拿到的不是个小数目,每年赚两千万的大有人在,这比做企业家省事儿多了,圈内管这叫“道”,每个画家有每个画家的“道”,这些“道”养活了多少机构,多少杂人。
书画圈“潜规则”是这样的:去画家家里拿画,价格要比市场价高两倍。但为何买画者仍络绎不绝甚至排队抢购,买的就是保真、放心。而画油画的人,一两个月画一张,卖的价格还赶不上人家画国画的半天手艺。所以油画家也要提价,特别是较容易接受的写实题材。大家都在涨价,有时拼的不是功力,而是一口气,就是不能比你便宜了!艺术家为赚钱在拼命炒高自己,用献身精神与官员富商们打成一片,少有艺术家能淡泊地谈谈艺术,“艺术”本身已成为挡箭牌。
其实艺术品在国际市场上大多数价格不高,老百姓可以买得起,爱得起。但是,在国内却逐渐沦为高档商品和奢侈品,只能摆在橱窗和拍卖公司展位来观看。齐白石现存的两万张画与大蒜、生姜一样沦为炒货的商品,被不懂艺术只懂赚钱的商人们摆弄。照这个发展态势,当代出不了几个在百年后被忆起的大师。
解决之道:炒作就是吹泡泡,过了一定时间,自然会爆
国内艺术市场总体上看是不正常的,在一种杀红眼的状态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可能就是时间。
当代艺术在2007年、2008年时的不可一世,在那两年几乎没几篇文章会认为其价格会暴跌,从任何渠道透露的信息上都看不到迹象。但是,一年后的2009年,市场瞬间崩盘。2012年的拍卖整体行情暴跌也被媒体含蓄的概括为震荡调整,以修饰2011年的虚假火爆。挡是挡不住的,遮掩也是徒劳,当行情好的似乎要创造奇迹时,便意味着转折即将到来。当拍卖行、藏家、机构、媒体、艺术家都快陷入疯狂的时候,灾难也就不远了。而当这些人都沉默不语,埋头做事的时候,说不定下一拨大潮要开始涌动。历史证明,两拨大潮的间隔至少要5年以上的时间。至于行业立法,则是典型的知易行难。其实放眼国内各行各业,几乎遇到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明知立法可以解决部分问题,却迟迟未见行动。等到法规健全恐怕某些人早已全身而退,留下一片荒地。
本文开篇的第三个问题——如何才能制止这种疯狂的炒作——至此也算有了个答案。不用谁去管,经济规律自然会每隔几年做一调节,筛下被炒得虚高的作品,留下真正有价值的精品。
结语
近些年各种天价艺术品的诞生,百年后再来看的话,可能留名经济史的意义大于艺术史。近几年各方炒作最大的效果是带动全民收藏普及,而普及的效果是让“艺术盲”变为“半艺术盲”,在懂与不懂之间的人最容易被忽悠。
(实习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