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豪斯 《 雕塑裸体系列——雕塑裸体3》,55厘米×80厘米,数字微喷
人类文化与文明的传承过程中,图像的诞生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与绘画不同,摄影能够瞬间真实地反映客观世界,引爆图像本身更内在的力量。摄影的发明与运用不仅改变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开创了人类记录历史、了解历史与发现历史的新纪元。从即日起到7月20日在何香凝美术馆展出的“荷兰摄影:我们之间的空间”,是何香凝美术馆与荷兰Foam摄影博物馆合作主办的展览,此次展览展出了9位年轻、新锐的荷兰摄影艺术家的百余幅摄影作品,他们以戏谑和讽刺等方式,展现了荷兰新锐摄影艺术的创作观念,实现了对身体意义、价值与再现的探索与挖掘。为中国的观众、艺术界人士提供了摄影艺术的一种视觉样本。
配合本次展览,在何香凝美术馆学术报告厅举行的“荷兰摄影:我们之间的空间——对话”,邀请了国内从事当代摄影工作和研究的专家:中山大学教授杨小彦、策展人曾瀚、策展人马塞尔·菲尔以及南都编辑郑梓煜,他们围绕“中荷当代摄影艺术”展开了一场关于“身体”的讨论,以作为艺术家或者是媒体人的视角分享对当代摄影艺术的思考,并藉此探讨摄影作为当代艺术创作的新媒介更多的可能性。
杨小彦:影像里的身体与文化
“荷兰摄影:我们之间的空间”是一个很好的展览方式,构成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镜像。我想谈的有以下几点:
首先,我在思考对于摄影方面的名词界定,是摄影师?还是摄影家,还是艺术家呢?我对这个名字很纠结。现今艺术家、摄影家、摄影师,工作者每一个人都形成相对完整的体系,通俗来讲就是套路,再往下讲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个方法论,或者有一个表达的观点的途径,然后告诉我们一个内容。其实这个方式恰恰就是一个表达的方式,或者是一个寻找问题的方式。因为我经常跨界,在艺术家、摄影界走来走去,差别我看得很清楚,所以我在纠结名词问题。在我们这里更多人关心摄影家、摄影师、摄影艺术、艺术摄影,在前一段时间刚刚出版的一本叫《中国摄影艺术史》的书,让我感觉很纠结,后来在中国摄影出版会议上就质疑,为什么要做中国摄影艺术史?我也好奇地问过一些摄影界的权威,为什么你们要叫做全国摄影展览?为什么分创意摄影、艺术摄影、即时摄影?你们分类是根据什么呢?这些问题虽然很保守但却没有人问是否合理。
对于摄影为什么要有这个分类?比如说本次展览有一部分是关于身体摄影的作品,身体的展览就是关于性别的展览,因为性别问题,特别女权主义成为非常重要的思想潮流以来,会有很多艺术家在反抗,而且反抗非常成功。中国的分类没有身体,而是有人体摄影。现在所谓创意摄影基本上就是人体摄影。其实创意摄影,大部分都是为广告公司服务,他们自己做广告摄影当中一些创意,掐头去尾,就把这个创意拿过来为他们服务了。其实摄影也是一个艺术,只是具有即时性而已。我们太多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奇怪的概念上,是因为我们背着摄影家协会体制,这是因为一个体制问题,体制就导致很多奇怪问题。重要的是你用一种方式去表达。
讲到身体就回忆起一些往事,因为我在动员学生做一个研究。在1820年左右,有一个非常着名的传教士医生来到广州,并开设了全中国第一家西医诊所,他是全面切除白内障的医生。但是他来广州惊讶发现中国有非常多奇怪的病,其实这些病我们现在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肿瘤。后来这个医生专门给肿瘤病人开刀,他病人当中最有名的病人就是钦差大臣林则徐。
这个医生为了证明他的功效,要向美国那边拿钱,但苦于没有摄影不能留下凭证,所以找了一个外销画家,让这个画家把病人开刀前画一个画,开刀后再画一个,叫做病历油画。比如说一个16岁女孩来求诊时痛苦万分,医生马上让这个画家画下来,做成油画,然把这些画画拿过去美国,告诉美国人,我做那么多工作,要给我钱,后来这些油画都藏在美国大学耶鲁医学院,我一直在想如何把这个画弄回来。
身体问题在影像当中呈现有另外一个例子,是一位意大利着名的画家在三年前出一本书,叫做《凌迟研究》。我看到这本书时非常惊讶发现,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凌迟犯人叫做王精华,凌迟的照片就是两个英国人拍摄的,英国人跑到现场把凌迟过程拍下来,而且做详细记录,他们的名字,什么罪,杀人犯杀很多人。当时没有身体摄影,但就记录了这个残暴的场面,在晚清殖民主义时代西方人出于对中华民族的一种了解或者好奇,把这个内容拍下来寄到国外。
这说明什么?说明身体、影像、绘画是一致,这不是学问,而是实事的介入,中国有很多影像都是由外国人拍的,传教士、冒险家、军人,关于身体冲突,关于身体的探讨也是。在西方身体是一个重要问题,国际上关于妇女、关于权利、关于身体研究这也是重点。在中国,至少在晚清西方进来之前我们不是这样看,我们是另外一种看法,就是刚刚告诉大家的凌迟。中国的传统宗教是道教,道教讲炼丹术且求长生不老。道教通俗来讲也是关于死亡的宗教,但宗旨很简单就是贪生怕死,长生不老就是求神仙。中国道教非常精彩,鲁迅说懂得中国的道教,懂得贪生怕死就知道中国心态,中国喜欢贪生怕死,但贪生怕死宗教的另外一个就是凌迟,凌迟就是不能好死,最后的结论是这跟摄影没有关系。
郑梓煜:中国当代摄影对身体思考的缺失
我的工作是在南方都市报做世界周刊的编辑,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觉得我一直在以影像这个媒体跟社会发生一个虚拟的联系,为什么是虚拟?因为我的工作是二手经验,很多东西是通过照片去界定。
回到展览的核心主题——身体,发现中国通过影像对身体做一种切入和呈现,是一个充满歧义的事情。为什么歧义呢?我脑海里想起几张照片,一个南方都市报摄影记者拍的一张断手,当年中国砍手党非常有名的时候,他通过各种方法进入到一个被砍手后修复的手术现场。然后在报社内部引发一场关于这张照片能否刊登的大讨论。我看完这个展览,回头去回想我工作过程当中接触对象为影像的,中国对身体的表达很多时候是不自觉的。同时我又想起刘东平在精神病院拍的裸体精神病人,这个照片也引发讨论,很多时候在中国语境里面,我们并没有对身体这个问题本身所构成的问题进行思考。我们更多是关注其外在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但“荷兰摄影:我们之间的空间”展览我感触跟杨老师很像,我发现他们有一套非常深入、成熟,对身体本身的反思,这是我在中国摄影里面看得比较少的。因为中国摄影,“身体”这个词被“人体”毁掉,变得非常诡异,好像看到它越来越不容易。说到荷兰,我两年前去了,但很惭愧,我没有去参观最着名的身体展示的橱窗。在这个文化,对身体的探讨对我的触动很大,包括现场展览作品,每一组作品都有一个完整关于身体的问题,以及对于这个问题的求解、方法。
这一套我在中国的摄影师、艺术家里面不能说没有,但没有看到特别成规模,成为一个文化现象进行探讨。如果说摄影,往往就说这些以身体为对象的作品,然后又获得认可的,很多人其实不觉得这是一个摄影师,只不过以摄影媒介做这个创作而已。[NextPage]
亚普·希仁 《宿醉以后,朋友为我做的“彩妆”》,150厘米×113厘米,数字微喷
曾瀚:全球化与互联网改变了对身体的认识
在中国并不缺乏对身体的认识,特别对于性文化的认识,在中国有很长历史传统,我记得自己看过一本荷兰学者专门研究中国古代性生活的书。这个时候其实公、私区别非常有趣,有一些富贵或者当官人士,他们在行房事的时候是有人侍候,你感觉这个东西不是一个私人的东西,包括以前的房子,并没有用墙去设定一个密封的私人空间,就一个屏障而已,旁边人都可以看到、听到。中国人对于性,对于身体本身局限于某一个范围,比如说权利,因为私人这也是一种权利。到后面因为意识形态的问题,比如说礼学,儒家统治阶级便于统治用一套,用各种各样儒家理论规范道德,把性变成用另外一个方式约束。
中国人对于身体,总有一点审美化,美学化,一个就是被意识形态化。这两条是永远带在自己身上,但现在互联网和全球化的阶段下,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这个东西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在社交网络平台上各种各样的自拍,各种各样的暴露,大家完全有这样的权利去支配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这种浮在水面上,公众层面、水面下面的区别而已,这就是中国社会的现实和政治的现实,这是一致的。
马塞尔·菲尔:身体是自我认识的空间
在“荷兰摄影:我们之间的空间”展览中,九位荷兰当代艺术家均以摄影(或有时以影像)为创作媒介,通过严谨的调查、诙谐的视觉建构和动态图像,实现了对人体意义、价值与再现的探索与挖掘。身体如血肉和肌肤一般,可被视为一种纯粹的形式,成为了艺术家的工作室中经典而正式的研究对象,同时它也是艺术家情欲窥视的对象(保罗·库伊克),或构成了对性别和社会责任的嘲讽(梅拉妮·博纳约)。在绘画和影像的杂糅中,我们或见证了艺术家的转变(埃尔萨·约),或目睹了人体被视为一种无生命的雕塑物料(伊莎贝尔·文策尔和昆·豪斯)。在“展示厅女孩”这个复杂而充满智慧的项目中,年轻艺术家威廉·波普利尔利用那些青少年在购物中心上传的材料(如个人图像和私人短信)创造出一种混杂物,并以三维多媒介装置的方式呈现出来。在这种混杂物中,私密性和公共性难以分离开来。
在展览中间身体只是作为一个材料或者作为一个材质、一个媒介传达社会学、伦理学、包括整个艺术家表达的工具,所集中并不是仅仅是其身体如何表现一个身体,取这个展览名字的时候,为什么写的名字是“我们之间的空间”呢?其实我们之间的空间不仅仅包括身体,也包括其他方面,是自我认识的空间。
(编辑:刘颖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