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3日,简·索德克在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姚瑶
2014年3月23日,上海全摄影画廊简·索德克个展”我所做的是纪录一生所遇的人”。照片签名的日期均倒减100年。摄影:姚瑶
布拉格的瓦茨拉夫广场,其实是一个微微倾斜的狭长的地带,从捷克国家博物馆绵延开来。馆前的瓦茨拉夫纪念碑,是历来重要的示威和集会场所,1918年捷克作家阿洛依斯·伊拉塞克(Alois Jirásek)便是在此宣读民族独立宣言。如今,也还能碰上一两个胸前举着牌子、表情愤怒而落魄的抗议者。
瓦茨拉夫纪念碑地处广场东南,地势较高,可俯瞰往西北延伸的地带,在那里,旅馆、百货公司林立。距离国家博物馆不远有一家书店,二层的摄影图书类别中,竟然——其实也并不那么惊讶,因为捷克人在文化艺术方面完全有骄傲的资本——设有一个“捷克摄影师”专柜。一些艳俗的明信片盛放在一只纸盒子中,肥胖的女人裸露着大腿或臀部,色彩浓烈,还有类似扑克牌的双向人体半身图像: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简·索德克(Jan Saudek)的作品。
同专柜的寇德卡(Josef Koudelka)则显得严肃许多,他1968年拍摄苏联坦克入侵布拉格。记得画册中一幅照片,是从瓦茨拉夫广场低处拍的,广场呈现为纵深的透视,捷克青年男女聚集在此、席地而坐,铺满了整个广场。1969年1月,另一个叫简的青年,简·巴拉赫(Jan Palach)曾在这里自焚,以抗议苏联入侵。而简·索德克不那么具有公共性,也不讲究“在场”,他的照片都是在寓居的地下室里捣腾出来的。
捷克重要的摄影史学家、评论家安娜法罗娃(Anna Fa rova)最初也难掩对索德克作品的反感,说他的作品“趣味低级”、“制作粗劣”,法罗娃也不喜欢他作品中的“矫揉造作”、“多愁善感”;但毕竟“这个布拉格人太独特”了,进而,法罗娃从索德克的作品中读出,实际上,他将身体、情欲、讽刺汇集在一起,置于摆布的场景中,编织出的却是爱情的寓言。也正是由于安娜法罗娃的倾力推荐,索德克获得了世界性声誉。
法罗娃女士出生在巴黎,她的父亲曾是捷克斯洛伐克驻巴黎的外交官。她热爱摄影艺术,回到布拉格后,致力于法国和捷克的摄影交流,与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马克·吕布(Marc Riboud)交往甚笃。她也是另一位杰出的捷克摄影家,另一个约瑟夫——约瑟夫·索代克(Josef Sudek)的代理人。据法国摄影评论家高若勒(Christian Caujolle)回忆,1981年,法罗娃在布拉格郊外的城堡秘密地举办了一个地下的“现代摄影九人展”,马克·吕布召集布列松、布列松之妻马丁·弗兰克(Martin Franck),以及一些记者、画廊主前往声援。之所以秘密举办,是因为法罗娃签署了“七七宪章”,被任职的美术馆开除,从此成为政治敏感人物。法罗娃的丈夫则是捷克文化杂志的主编,曾向寇德卡约稿,将寇德卡拍摄的剧场作品作为封面发表,支持他的摄影创作。
索德克为了躲避当局的审查,在给作品签日期的时候,倒减100年,并说服审查人员这是他爷爷的照片,现仍保持这个习惯。然而他拍摄的肖像,也不尽然是百年前的气质,他也拍摄当代捷克社会的男女关系。比如一张一对男女举重的照片中,他叙述的是:婚姻就是一场竞赛,男女在较劲;另一张照片中,庞大的女人挺着雄伟的双峰,裸露着粗壮的大腿,凌驾于一个面目铁青的男人面前,男人俯首称臣:索德克说,这就是捷克家庭中的男女权力关系。鉴于他有较丰富的婚姻和情感经历,他的社会观察或许可信。
稍对索德克的履历加以研读,他和他的家族在二战期间犹太集中营的遭遇让人掩面。再反观他照片,却是绚丽的色彩与稚拙的着色笔触,充满情与爱的直白情节。安娜·法罗娃认为,这种色彩处理是索德克对自然的抵抗,抑或是他想与社会的残酷现实彻底地断交,遁入一个鲜亮、尽情享乐的地下世界,并且,那里有一扇虚置的窗,索德克可以任意地涂抹,变幻窗外的风景。
索德克确是一个乐观的人,他说,生活可以很快乐、也可以很悲伤,他选择快乐的。
(编辑:刘颖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