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锐
多次经历“众多”所谓的“摄影家”呼来唤去不明就里的普通民众摆姿势，站造型，搞气氛，再现事件现场等等……他们借用五花八门的摆布和干预手段，目的就是一个：搞出一张好照片。
这些人从来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也从不坐下来和对象进行商讨，更不会和对象签署什么肖像使用权之类的协议，就生拉硬拽，出言也够贫够损，折腾他自己不说，更折腾的那些稀里糊涂的民众看见大相机就心生对艺术的怯意，而屈从就范给这些人，把自己交给这些人任之摆布，这是一些热衷拍乡村民俗题材的一干摄影家爱做的事儿，也尤因民性的淳朴，反而给了这些摆拍者一个错觉，仿佛农村就是摄影家一个取之不竭的，偌大的一个天然影棚，可以去实现、去制造他们所谓的一切美好的照片，这些摄影家们摆布欲望大的惊人，除过摆，还调笑戏弄愚民，张扬间俨如自己就是一电影大导演，所有的农民兄弟都是他的演员，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头，真有一副唯恐天下人不知其为艺术家的傲慢劲头，还在着装上，造型上刻意把自己搞得很艺术的摸样，扛着艺术的旗号到处放射自己高贵的艺术家“气质”。
这是一类人，但，事实上明白人一眼就知，他们绝非什么真的“摄影家”。至于这样到底能不能得到艺术的结果先不说，至于他们这股德行到底出于什么心理目的也暂且不提，而只说这摆布和干预这件事。我想，通过这些摆拍和干预的现象，也能多少看见点人性的本质吧。
我曾想，摄影术自诞生以来，起初由于技术的滞后，不得已才进行了大量的人为干预和摆拍，这是受当时技术条件所限而不得已才摆拍，时至今日，在历经对假照片汹涌如潮的批评之后，我想，大多数摄影者早就以摆布和干预手段去拍新闻和纪实照片为耻了，但现在还有人在摆拍，在干预，我想这应算是典型的宣传造假流感还没治愈，还流传在摄影界里的零星散发病例吧，但倒霉的是，躲都躲不过，每每都会让我我遇见，更让人增添了对粗暴的干预摆拍行为的深恶痛绝。我一直觉得，如果提到摄影，应该细致到说纪实或新闻摄影，应尽量避免人为的摆布和干预！虽然这些早已不是那些负责的从事新闻和纪实摄影人的内心芥蒂，但事实是，打着纪实和新闻旗号却在干预，在摆拍的人还很多，仍乐此不疲，依然喜欢摆拍和干预对象，去摄得一些自认为能提升其照片价值的所有有用的信息，将“伪真实”的照片冒充“真实”，将事实和臆想进行粗暴的人为捆绑，这些人一如既往，早把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客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对于他们来说，摆拍和干预是迅速方便的完成任务的结晶，目的是变着法子炮制出点照片的品质，他们从来不考虑什么是人的尊严，什么是对拍摄对象的尊重，什么是纪实或者新闻摄影的尊严，他们心目中只有形而下的自我价值的尊严，而缺少对形而上的艺术的敬畏，而摄影需要捍卫什么，艺术的目的是什么，影像的终极价值和终极意义又是什么，他们从来懒的去管。也从来不愿动脑子去考虑这些，因为考虑这些真是白搭，既不能使自己扬名立万，也得不到现实一丁点好处，谁愿意去管去思考去过问呀。
我们先不妨简单分析下这一部分人，他们何以得来这么大的摆布欲望？我想，他们应是觉得靠抓怕到的东西，已经达不到自己要求，对抓怕没什么把握的情况下，才灵机一动，从镜头后面的那个头里冒出一个奇妙想法，然后经过反复试验，精心设计后付诸摆布，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照片儿的“完美无缺”吧，如不出所料，我想喜欢摆布的人，更是对自己抓怕的功夫的不自信，是他们无法准确的辨析影像世界，更是对纪实和新闻的蔑视心态为出发，经过许多此实战之后，总结得出只有摆拍才是提高照片立意和志趣的一个绝妙“良方”吧，而我也冒昧的替这些喜欢摆布的人着想了下，他们抓拍到的废照片上的一些主要的毛病，大致如此：站位不对需改善、主次关系不清晰需改善，焦点迷离不鲜明需改善，透视关系搞错了需改善，构图不够稳定需改善，气氛烘托不够饱满需改善，黄金比例弄错了需改善，水平线歪了等等、等等的需改善吧。如果没猜错，改善照片的冲动也是这些喜欢摆布者，经过深度思考得到的最佳解决方案吧？索性了，他们就开始摆起来吧，不是说细节决定完美嘛，追求艺术不就是追求完美嘛，摆拍就能到达完美呀，只要不告诉第二个人知道这是摆出来的，肯定不伤大雅，唯有摆拍和干预才能消解照片儿的缺憾，问题也不就迎刃而解了么，看看，摆不但解决问题，还能解决大问题呢，而乐而不为呢！这些人就放手大摆特摆，因为，这是追去艺术的完美嘛！立场足以吓到那些还停留在去完善“拍的不够清晰，曝光不够准确，……”的爱好者层次之上，且实践也证明，经过他们摆拍得到的照片也能堂而皇之的在各类大赛上获奖了，看看，名利都来了，对着那些初学者，这部分掌握了摆拍和干预技巧的大师们暗自窃喜，好不得意，“大师”们的摆拍硕果，已经使得摆布和干预的标准和难度，变成了是否入了境界的高级摄影者才具备的顿悟和经验！那些爱好者，曝光都不准呢，那里懂得摆拍和干预之道，毛还嫩着呢！难怪拍不出获奖作品呢！
如此心理，驱动了这些爱动脑筋的摄影家们，想到了去设计画面，去摆布对象，去无中生有的制造一些莫须有镜头！以期弥补在抓怕当中掉的链子，以期将一幅作品往绝的做，往美不胜收，往图不惊人死不休的地步大步流星的跨越下去，他们将在现实中无法捕获到的大喜、大悲，大赏、大痛，大境，大美，统统用来摆设一遍，为当今摄影能贡献多少冲击力，就想着法子去搞，去摆，去干预，甚至以为这些方法儿是对摄影语言的弥补和充实，是对一闪即逝的现实的重温，是艺术就是复制，就是拷贝生活的回光返照，是追求无法重现的记忆的月光宝盒，而后呢，加上导演，布景，烟火，大大的摆布和干预一番，美其名曰，这就是“创作”，是追求艺术的一种“卧薪尝胆”！是一种集智慧和想象的集大成者，是所有民俗的，纪实的，伟大摄影的艰巨工程！
综上所述我都是臆想了一下那些喜欢摆布和干预者，内心的一些原始的欲和念吧！我也在想，也许我理解错了，事实也正如此，回过头来看历史上，也存在有若干靠摆布和干预制造出来的不朽之作呀，但，我实在无法把这些大师之作和现时的摆拍和干预牵连在一起进行良性思考，我反而觉得，现在的摆拍和干预，玷污了摄影的尊严，人类在摄影上，最大化的暴露出了人的聪明的贪婪心性。机器早就能达到一秒钟连拍数十张，造像的稳定性早就不成问题，但是现在人还在摆布和干预，这种存在，难道不是一种贪婪！[NextPage]
而理性的看，我现在想说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摆拍和干预都不可取，我所反对的只是那些伪摄影者，不尊重人，违反情理和无中生有的道貌岸然者。因为这些人打着纪实，甚至是“艺术的纪实”的旗子去“创作”，这种行为的实质内容只是招摇撞骗而已，是一些无法用准确的方法和手段表达和衡量自己自身位置的盲从者，他们只是爱，也仅只是爱，却没办法获得真爱的一群盲目者，是利用摆拍和干预皆为一些浅薄的道理和连孩童都明白的道理去夹注释义者，他们期望用艺术的旗帜掩盖自己的浅薄的争名夺利的盲从者。我现在反对，也正是反对这些依靠摆拍和干预的招摇撞骗者，虽然这又是一种存在，又需要用存在即有理来消解愤怒的我的心态。
而在历史中，还有一些摆拍和干预，是发生在照相馆里，发生在影视中，发生在自家的摄影工作棚中，我不反对，我反而还要提倡！皆因那是一种双方基于尊重的、协议的摆拍和干预，这时我们要提到桑德的摆拍，这种令人敬畏的摆拍，皆因他从中透射出来的人性气质，到现在还是一个高度，后人还很难逾越他摄取在照片上的经过摆设出来的情感高度。虽然那时候桑德们拍照还不需要签署什么肖像权协议，也并非给价格才拍照，而桑德所建立起来的经过摆拍和干预的影像内在灵魂，后人很难超越，这样的摆拍，现实谁能做到？恐怕很难！
而事实是，当代充斥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经过合作关系所制造的摆拍影像，这种基于协议的去摆布和干预的前提在的话，我也不能反对，我反对的，只是上述那些放弃对人、对基本事实的尊重的干预和摆拍，这种行为只服务一个目的，那就是造假。所以，在造假行为当中那个人敢于和对象签署协议？他们在摄取影像的前提只是造假，只是为了欺骗，那里还恪守过摆拍和干预的底线呢，这种单纯造假的行为是基于对人，对客观现象的基本尊重都弃之不顾了的。
而在现代摄影中布列松曾强调过不摆拍，不干预，不改动事物本来面目甚至不对已经拍得的照片进行任何目的的裁剪的摄影观点，虽然仅仅是一家之言，但他尊重的是事物的基本事实，我们也知道，摄影不能绝对再现“真实”，但布列松所追求的，正是一步步靠近真实，他所恪守和努力的，乃是对自身，对他人，对影像，对社会，对世界的基本尊重。
正是基于尊严的存在，通过协议的干预和摆拍才有生命力，一旦脱了尊严和协议这张皮，摆拍和干预什么都不是，只能是荒诞剧，而正是经过区别之后，对纪实和观念的立场意义进行自省和谨慎辨识之后，借助摆拍和干预去弥补摄影在现实中纪实性的不足，而严格恪守“艺术本质是为相对真实记录人类思想活动”这条路后，摆拍和干预才更有了施展自己手脚的天地，这种基于尊重和协议的观念摄影，才更考验摄影的综合能力，如果摆布和干预的够新萱有趣，主题够鲜活，语言境界更高级，表达思想更有分量的话，我反而尤其尊重，拍的绝对妙的，我还要四处给人看，我看中的是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艺术计谋，比如刘铮、马良、国外的比如彼得威金、等等这些影像好手，他们喜欢在工作室里放手去专门进行摆布和干预的行为，却值得人称赞，因为他们是站在影像本质的尊重，对人及艺术的尊重层面，体现了他们的非凡思想，他们的影像正在用扩音喇叭来告诉别人，摆拍和干预是这个样子的。
而我们的新闻摄影，纪实摄影中大量充斥着违背良心的摆拍和干预，却不敢承认，唯唯诺诺的苟且偷活着，举着经过改动和干预后的虚假影像来冒充新闻和纪实，这些人有什么意思？
干预和摆布，要是经过协议的，在私人的空间里制造，并标明标签，这是一种基本的尊重，是对自己和对严肃摄影的尊重，这也是创作的道德前提，上升到思辨高度来探讨干预和摆布的话，皆因在无法用现实的抓取来说明和发出声音的时候，选择了用捏造事实作为发出声音的媒材，而在摄影中把纪实性和时效性转化成象征性和寓言性，且能帮助摄影直抵人的脆弱，去惊醒去震慑人的道德错误，去抒发艺术家的所思，去营造亦真亦幻的第二个自我的时候，且，经过制造的影像似乎比现实更直白的表达出具体的问题的时候，摆布和干预才有其道义上的存在依据，且，他更能准确的达到核心的发问位置，也皆因抓拍无法把复杂的人间，用真实的影像来存档的时候，通过专业的摆拍和干预，他才能用被允许的协议的语言来更清楚的说出内心的思想。
摆拍和干预本身就是摄影的一种能力，但这一定要区别使用，假如纪实和新闻摄影滥用了，就无趣了，失真了，而低俗的摆设，去造景，去无中生有的塑造一个新的世界出来，也更应警惕，实际上，摆拍和干预应该完全属于观念摄影，纪实和新闻摄影应敬而远之。
更因为只有清晰的区分开来什么是纪实，什么乃是观念图解，再进一步去感受艺术家内心的寓言，赞同或者捐弃他的价值观点，承载或者发扬他所悟的前世，所看的今生和所寄望的后世的内心印象，才是值得人探寻的。前提就是，他们各自都应正确的使用自己的语法，而纪实和新闻摄影一旦窃取了观念摄影中摆拍和干预这个强大语法后，事实上，便是丢弃了自身的尊严。
所以，在一个有序的环境下，尊重的，有协议的，且不至于大动干戈的纪实语境中，进行“微创”式干预、或者摆拍，是被允许的，可以接受的，虽然我自己连“微创”都决意不碰。我以为在现实中不曾有过的组合，是某种程度的故弄玄虚，虽然这种故弄玄虚不一定在此地曾发生过，但它一定存在于这个世上。他也可能是另一种真实的存在，但这是很微妙的感触，能，还是不能鼓弄一下，这不仅需要慎重的去选择，而且当你选择了纪实语境，却用观念摄影的语言来强调或者作为工具切入“新闻和纪实”的时候，就应该恪守道德的底线了，而一旦选择了观念摄影的语境，那么摆拍和干预的力度和适度也仍需把握，选择观念就是选择了某种牺牲，但观念又可以直接包含纪实性，他可以把要说的话，用纪实的精神说出来，摄影者选择了自己摄影的立场，他所选择什么手段，也当然性的需要作出甄别，切不可乱用语言工具，在当代观念摄影中的语言特质正是一种解析和从新组合的语言，只要说出话，只要把话说的够深沉，便可以尽最大的程度做到声音的完整，而不管通过什么媒介！观念摄影、尊重的是自己的语言，而非停留在语言本身，他以对影像的尊重行使摆拍和干预，没有对人的不尊重，也没有对自己不尊重。他可以借鉴和利用其他所有形式，手段，来达到观念的纵深和影响！他可以是单幅，可以成组照，可以是图片故事，可以是纪实报道！观念摄影，更充分的说明自身光明的前景，皆因为他可以囊括一切摄影形式及其语言作为自己的手段，去阐释观念本身！他也具备将观念转化为影像力量的能力，可以行使摄影的发问权利，对当下人心迂腐的现象，缺失的道德人心，畸形的社会良知，展开不同程度的深刻的指问！
（实习编辑：崔婷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