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连云港,人们首先想到波涛汹涌的大海,纷繁喧闹的城市,然而,就在30年前,绝多数人还认为,这一片繁荣的景象,在数千年之前是一片不毛之地。事实果真如此吗?
1981年各大报社同时报道了连云港这处重要石刻的发现。中国考古学的泰斗苏秉琦先生认定这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天书”: 值得人穷其一生去研究它的蕴含的秘密。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繁荣的时代,改革开放几年间,连云港市灌云县的人们经济条件有了很大的改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段日子里,这里家家户户建起了新房。于是,那段日子,以往寂寂的青山中,四处可以听到推土机的轰鸣和开山采石的炮声。
在这支建筑大军中,有一个人分外引人注目,他叫陈龙山,是一位业余的考古爱好者。
陈龙山干起活来,总是比别人慢了很多,原因是他总是干干停停,从别人看来平淡无奇的渣土中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二十多年前,在这片工地上陆陆续续又发现了一些陶器和石器,其中很多都异常精美,于是,陈龙山越发留心,终于有一天,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这是一座石棺,甚至坟墓中的主人还在!虽然他的身躯已经化为了枯骨,但是这具石棺的形式和周围不断找到的零星物品,还是让陈龙山觉得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发现。
很快,一支专业的考古队来到了这个连云港市灌云县大伊山脚下的小山村。
考古工作开始了。
谁也没有想到, 这次仓促进行的发掘,能够带来石破天惊的发现。
考古工作者高伟,从事连云港附近的考古与历史研究已经近30年了。当时,他敏感地联想到,大伊山脚下的这处遗址会不会和那个千古谜团将军崖岩画有什么关联呢?
灌云县大伊山石棺葬遗址挖掘地距离将军崖岩画仅仅百里之遥,那么,这些躺在石棺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将军崖岩画的作者呢?他们究竟是谁?生前是什么样子?过着怎样地生活?尊崇什么?热爱什么?从石棺中的这些古人身上,是不是可以找到天书之谜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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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伟决定,首先,从形成年代上来判断。从制作方法来看,将军崖岩画的十分古朴的。事实上,制作工艺是国际上判断岩画年代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经过考古工作者多年的测量和试验,他们断定,将军崖的这些画面的断面成V形,并不是用金属工具刻划的,是用石头磨刻的方法完成。根据地质学家鉴定,将军崖岩画和连云港山区的岩石都是花岗岩麻片,坚硬而且容易风化。而这些岩画却历经数千年仍可清晰辨认,可以想象当时的刻痕一定非常的深。古人们是利用什么样的工具才能完成这样的工作呢?
幸运的是,专家们在大伊山的出土文物中找到了一种比花岗岩更硬的石材。这是否可以成为两者联系的一个佐证呢?
在大伊山石棺葬遗址中出土的玉器多而且精美,说明他们当时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加工技术,应该可以作出类似刻画工具的东西。但在目前的考古工程中,这样的文物还没有发现,所以不能够成为有力的证据。专家们决定继续研究,寻找答案
1988年,将军崖画由国务院公布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显示了它的卓越的历史价值。数百位专家纷至沓来,进行考察。有数百篇研究成果发表于报刊。然而,时至今日对这处石刻的核心内容,专家们仍有着学术上的分歧,谜团重重。
关于将军崖岩画,有一个比较统一的说法,它是我国罕见的一处关于古天文崇拜的岩画。在这组岩画上记录了太阳在不同时期的变化,有一个天然银河系。还有一条子午线,这条线和现在天文台测定的误差仅为3度55秒88分,专家们判定岩画形成的年代至少在6000年前。6000年前的古人们对天文的见解竟然精进如斯!
然而,谜团仍然存在,将军崖岩画中其他这些图案代表了什么?刻下这些岩画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通过这些图画想告诉我们什么事情呢?这些疑问在岩画中沉睡了数千年,等待着答案。
经过初步发掘研究,专家们判断,在这个遗址,距今有6000年左右。在这里,人们发现了一种特殊葬俗,引起考古界的普遍关注。
这种"石棺"是用遗址所在地 --大伊山上的自然片岩镶嵌而成的。
陈龙山参加了第一次发掘的工作,有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大伊山的石棺,墓葬中的主人都面向东方。这是偶然现象,还是刻意的安排?如果这一切不是偶然,朝东而死无疑就是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最后的愿望,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连云港是东方太阳最早升起的城市。
上古人的方位观,最早只有东西而没有南北,这和他们观测太阳的运动有关。早晨,日出于东,晚上,日落于西。
因日出日落而产生的“东西”方位,在人类文化史上曾产生极为深刻的影响。为什么远古时代帝王的墓葬和秦始皇那浩浩荡荡的兵马俑都要面向东方?因为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陈龙山在一件大伊山石棺葬中出土的陶器纹路中,发现了一些太阳崇拜的蛛丝马迹。
这就使陈龙山虽说的那个陶钵,刻划过的痕迹十分明显。这个简单的图案代表太阳吗?连云港的历史文物专家高伟有着不同的看法。
那么,它究竟代表了什么呢?这件器物的存在是否就可以证明葬在石棺中的人是一个崇拜太阳的民族呢?
随着研究的深入,高伟发现,在将军崖岩画的右侧有一个人面鸟身的人,长相十分奇特,他是什么人呢?
翻开《山海经》,可以找到这样一句话“勾芒,方面人身”。传说中的勾芒就是岩画中方脸的样子,他是东方太阳神的化身。
可这里的岩画为什么把勾芒刻为鸟身呢?据高伟说,在历史还没有记录的年代,相传,居住在连云港这片大海边上的是崇拜鸟和太阳的东夷人
古代人对东方的概念是很明确的,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因而把早期开辟出来的这片临海的广袤的土地称为“夷方”,把早期居住 在这里的先民称为“东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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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东夷人为什么以鸟为图腾呢?
原来,古人并不知道鸟儿为什么能够飞行,只知道鸟儿似乎和太阳相依相存,日出,飞鸟和太阳一块儿从树梢升起,好像是鸟儿驮着太阳在飞行。晚上太阳落入大海,倦鸟归林。
太阳图腾与动物图腾叠合在一起。它很可能是鸟王国的一个图腾标记:太阳和三足鸟。
在将军崖石刻中,鸟的形象比比皆是,在勾芒之右下有一个女性的形象,是一个鸟形,而头插羽毛的形象几乎每组中都有。
相传,方脸的勾芒是一位被称作少昊的东夷领袖的叔叔。
少昊是上古时代传说中的一个东夷族的英雄,他的名字叫挚,挚是一只雄健的鹰。少昊是4000-6000年前鸟夷部落的一位领袖,为东方海洋文明的发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础。在司马迁的《史记》中被尊为上古五帝之一,与著名的尧和舜齐名。
少昊一族在古代就一直是以太阳神作为祭祀的神祗。少昊时代的先民们曾经盛行过以日为崇拜以鸟为图腾的原始宗教。
但高伟认为,仅凭一张方脸图并不足以证明将军崖岩画的作者就是少昊族人,还需要其他的证据。
他发现了《山海经》中,关于少昊之国的记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
根据地质学家的研究和考证,大约在六七千年前,在中国连云港市一带曾发生过一次大震。这次大震造成了八百里的马陵山及云台山的台升,同时裂成了一个大深谷。这就是古史传说中的“大壑”。
在《淮南子·天文训》中记载了这样一则神话:“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这则神话中其实就是地球上曾经发生过的郯庐大地震。
而这次大震的发生依稀与少昊氏生活的年代相符。人们几乎可以肯定,研磨下这张方脸的人就是少昊一族。那么,在大伊山下,石棺中人是不是与少昊一族源出一脉呢?
在大伊山石棺葬的发掘过程中,陈龙山发现了一个细节。在大多数"石棺葬"中,都用红陶钵盖在死者脸上,陶钵底部还大多有一个小洞。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些人死去之后,躺在墓穴里还想要看见什么东西?让这些古人们如此生死难舍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些墓里的死者都是仰身直肢的葬法,那么,他们躺在石棺里,背依黄土,面朝苍天,难道,他们想看见天上的什么东西?是不是太阳呢?
上古时代,很多文明都表现出了对太阳的崇敬,其中不乏以简单的圆形作为标识的。那么,大伊山这个红色的陶钵的寓意是不是也是一样呢?可惜的是,由于年代太久,大多数陶钵破损严重,给研究带来了重重的困难。
经过仔细研究陶钵的形态,并且参考了大量权威专家的意见,灌云博物馆馆长邹平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那个钵盖在死者脸上那是为了保持死者面部的洁净防止泥土的侵入。那个底部的小孔据专家研究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自由的出入
如果邹平彦的看法是正确的,那么,大伊山石棺中人将是中国大地上已经发现的,最早有灵魂概念的人。据邹平彦介绍,灵魂的产生主要是由于生者对于死者的爱和恋恋不舍。在6000多年之前,大多数原始人还普遍弃尸荒野的年代,大伊山脚下的人们已经学会用这种方法来表达深厚的感情吗?
高伟认为,大伊山石棺中人生活的年代,不大可能有玩具出现,因为当时生产力比较低下,在7000年以前,人每天为了糊口,填饱肚子而去做着猎杀、采摘等等一系列活动。不大可能有时间和精力来给孩子制作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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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伊山石棺葬中,类似的物品还有很多,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这样一个好像是容器的陶壶,它的体积很小,在当时,几乎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总而言之,这些东西的出现表明,当时的人们已经会刻意的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一些事情,即使那些事对现实的生活没有帮助,仅仅是为了表达感情。那个红陶钵小洞中流露的不仅仅是古人们认为冥冥中存在的灵魂,还有闪烁其中的爱心和感情。
1984年,在大伊山脚下一,一处叫做卧龙岗的风景区。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人们发现了一组大小不等的状如雨点的石坑。在大约10平方米的范围内,这些坑坑点点分布得颇有规律如同天上一颗颗的星星。它们是不是古人类刻下的?会不会像将军崖岩画一样有着天文学上的记载?这里距离石棺葬遗址不足一公里,这些印记是不是那些古人留下的呢?
如果,在大伊山发现的这种点状的石刻也是星象图的话,大伊山部落就有可能也会观测星象,那么,是否就可以据此判断,他们与将军崖岩画的作者有着什么关联呢?
陈龙山长年生活在这一带,据他说,类似这样坑坑点点的图案他在石头上见过很多,他认为这些石点可能并不是古人留下的星象石。
地质学家证明,大约在6500年前,地球进入了全新时代。一次巨大的全球性的海侵开始,海平面急剧升高。据世界海平面变化资料表明,6000年前的海平面比现在海平面高出2.8米。大海向海岸临近的平原、丘岗逼近,到处是一片汪洋。今日连云港市的很多地方都被海水淹没,灌云县尽在海水的怀抱之中。大伊山成为临海的孤岛。直到两千年之后,也就是距今4000年前后,全球又发生了一次大海退,基本成为现在的样子。
那么,这些图案究竟是不是海水侵袭而成的呢?
陈龙山在遍访了大伊山的诸多石刻之后,发现大多数石刻都是在一个平面或者立面上,但这种点状的图案却连人迹难到的悬崖上都有,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否可以证实这种图案不是人为,而是由海水自然刻化而成的呢?
高伟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在将军崖岩画上同样发现了这种点状的星图。他认为这种图案不可能是海水侵蚀而成的。
高伟认为,在连云港的点状星图中,有相当一部分刻画的是北斗星。将军崖顶端的那块鸟头形的社足上有磨刻的深深的圆窝,是上古时期北斗九星和青龙座心宿二的记录。
根据古代文献,年代,在大伊山卧龙岗附近曾经爆发过一场流星雨。专家们倾向,这些点状的星图就是对那件往事的纪录。那一次的流星雨可能让古人们又一次见识到了大自然的壮美与神奇,也可能给他们带来过无比震撼的灾难与恐惧,于是,这些先民们把它记录下来,铭刻在这里。
但是,这些依然不能证实大伊山石棺葬与将军崖岩画的关系。他们可能有传承关系,也可能只是居住地点比较近的毫无关联两个部族。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进入新的千年之后,连云港市在发展经济文化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对将军崖岩画的研究。这些岩画记录了人类童年的梦,隐潜着是一段段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人们代代相传,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过去,真相在这些难以辨认的图案之中变得十分神秘,却又总是在无意中流露出一些耐人寻味的蛛丝马迹。
。连云港政府决定悬赏百万破译这些岩画的秘密。
与此同时,在灌云的大伊山,人们也在寻找石棺中人的后代,可是从当地的史籍县志中,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作为当地的学者,对于现在灌云人的来历,陈龙山却自有一番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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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春,蒙蒙细雨之中,当地人丁兴旺的戴姓家族举行聚会,他们德高望重的族长拿出了代代相传的家谱。
家谱,是一个家族的血缘记录,是他们的家族史。族谱中所记录的历史事件是比较可信的。所谓“红蝇赶散”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它发生在明朝初年。戴姓族谱中记载了以他们家族为代表的,众多灌云人来到此地的历史。这段历史在作为正史的《明史》中不会记载的,地方志中也很少涉及闭口不谈。而恰恰在族谱中记录了明初借口红蝇赶散来进行“迁海”的史实。
很明显,现在的灌云人很可能已经不是石棺中人的后代,那么,石棺中人后来去了哪里呢?高伟认为这无迹可察,成为一个永久的谜了。
事实上,连云港这块古老的土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夷夏之战到商、周伐夷;从吴越北上到楚国问鼎中原;从秦始皇立石东门到南北朝时期的烽火鸣镝;从隋、唐一统到金人南侵;从宋金交战到大元帝国的统一;从元末群雄割据,到朱洪武一统天下;从民国军阀混战到日寇海上登陆。4000多年来,战争的硝烟此散彼起,金戈铁马之声在历史的字里行间时时传来。
大伊山石棺葬的后人,将军崖岩画的作者,都淹没在纷繁的历史之中,无迹可察。而且,专家们普遍认为,两者的联系也还有待考证。
可以确认的是,连云港的史前时代是一个辉煌的时代。将军崖岩画,不仅是中国最早的东夷先民的祭坛,还是6000年前中国东南沿海第一个观天测象台。6500年前的灌云县大伊山遗址,有着中国目前发现的时间最早、最为密集的石棺葬群。历史的谜团等待人们不断地去探索发现。考古工作者,将依靠手中书本,依托着野外的发掘,一次次填补人类记忆中空白;一次次将模糊的历史变成复原的场景。
2007年6月的一天,风和日丽。高伟来到连云港锦坪山下一个小山洞,在这里又一次看到了与大伊山卧龙岗图案相似的点状星图。令他惊奇的是,古人们把这些星象图刻画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山洞的一边通向连云港繁华的都市,另一边则连着尚未开发的一片旷野。
这片旷野仍像先民们居住时一样,数千年未变。
现代人一直想时间的隧洞,了解祖先的秘密,可如果能够穿越时光,刻下这些星图的先民们无意中抬头,看到现代人创造的这一片繁华,又该是怎样的惊奇!
高伟认为,祖先留下的岩画很难完全破解,但他们将努力从中触摸到一些真实的历史。
就这样,专家们仍旧在努力回溯历史,探寻真相,尘封的往事,散落在时间的海洋之中,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线索,帮助我们去了解,先民们的故事,他们留下的智慧与谜题。
(实习编辑:陈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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