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拍摄的《四季商人》成为法斯宾德电影的分水岭,其分界主要体现在电影形式上对好莱坞通俗剧式的借鉴,故事的情节化和抒情化,而电影手段也变得更加丰富和主流,相比之前的电影,法斯宾德电影的可看性大大加强,而他的知名度也随着受众范围的扩大逐渐加大着。
道格拉斯·塞克的启蒙
1970年秋,法斯宾德参加了在慕尼黑电影博物馆所举办的道格拉斯·塞克电影回顾展。这次观影对法斯宾德的电影风格甚至是人生观都起到了重要的转折作用。在观影之后,法斯宾德说:“我们已经面临某种抉择,我们应该对自己说,现在该为观众拍些电影了,正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了道格拉斯·塞克的电影和他本人,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在遇到塞克和他的电影之前,法斯宾德的电影一直以强烈的个人风格闻名,他一直认为要拍出更富思想性的电影,必须远离好莱坞的电影方式,所以他的电影一直奉行极简主义,常常通过间离的方法,弱化电影的情节,激发观众对电影引发问题的思考。而从影片类型上,以男性题材为主的黑帮犯罪片成为法斯宾德电影的主要类型,同时含有一些黑色电影的元素在其中。极端的个人化风格使得法斯宾德失去了更多的观众,连法斯宾德自己都认为他之前的电影过于个人化,过于阳春白雪。
在遇到塞克的电影之后,法斯宾德发现,即使使用好莱坞通俗剧的方式,仍然可以达到引发思考和批判社会的,而塞克的电影就为法斯宾德提供了非常好的例证。
在这之后,法斯宾德大约沉寂了一年,细心筹划,终于推出了完全不同于以往风格的《四季商人》。该片为一部社会写实作品,通过一个水果商人的遭遇,再现了50年代德国经济奇迹时期,巴伐利亚地区普通人民的生活状况,虽然剧情不可避免的参照了法斯宾德自己的童年生活,但是对当时德国底层人生活的描写却也实在精彩和贴切,因此也获得了多方赞誉,而其通俗剧式的表现方式,催泪的剧情也使影片获得更多普通观众的喜爱,从此,法斯宾德开始走向大众。
对寂寞的恐惧
在这一时期开始,寂寞这一重要的法式标签也更加频繁的出现在法斯宾德的电影里。《四季商人》中那个被家人及妻子背弃而孤独自杀的水果商人,其冷漠家庭正是法斯宾德对自己童年家庭的一次再现,而冷酷的妈妈和家人也都一一能找到对应。
寂寞和孤独始终是法斯宾德生命中最大的恐惧。法斯宾德害怕一个人独处,他必须要和别人一起住,只有别人的陪伴,他那对孤独恐惧的心才能稍稍得到宽慰。有一次法斯宾德和戴特·席多尔一起去戛纳,法斯宾德因为戴特不跟自己同住几近疯狂,可怜的法斯宾德事后对戴特说:“你根本不了解孤独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同样害怕孤独的还有《佩特拉的苦泪》中的佩特拉,因为卡琳的离去,佩特拉每天守在电话前,寂寞和焦虑让她疯狂,她开始在母亲、女儿及朋友面前砸烂陶器,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而《深闺怨妇》中的玛莎,从下在父亲的冷漠管制下长大,嫁给了赫穆特之后,赫穆特的控制更加严厉,连电话也给掐断,唯一一只与她作伴的小猫也被丈夫弄死,最终玛莎精神崩溃,因车祸而终身残疾。而在寂寞中挣扎最苦的则是《恐惧之恐惧》中的玛葛特,一直在应付考试的丈夫多次忽略玛葛特的暗示,而其他家人的鄙视和嘲讽更加剧了玛葛特的恐惧,在孤独和压力之后,玛葛特也已经精神分裂。
另外,《恐惧吞噬心灵》里的两位主人公也同样是因为孤独才走到一起的。还有《艾菲·布里斯特》里孤独的依菲等等许多角色,都是法斯宾德孤独恐惧心理在电影中的一次再现。
甚至觉得,法斯宾德混乱的感情生活也正是由于这种孤独的恐惧心理造成的,法斯宾德自己也说过,他的公寓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他的很多朋友都会来住。在他的心里,他是喜欢这种朋友团聚的感觉的,也正是如此,才使他家会出现三人或是四人混住而形成的错乱的生活。
通俗剧引发的其他转变
当转入通俗剧之后,法斯宾德的电影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变化,以往的法式电影都是以男性为主角进行讲述,女性则为陪衬的角色,并没有很重要的作用,以至当时很多评论家认为法斯宾德是蔑视女权的。
由于通俗剧本就是以探索女性心理为主的剧作模式,故此也被称为女人电影,所以当法斯宾德转入通俗剧之后,女性在他的电影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汉娜·许古拉、玛姬特·卡特森、布丽姬塔·米拉等人都纷纷成为法斯宾德电影中的重要演员。而当法斯宾德拍完战后的“女性三部曲”之后,更是被人称为女权导演,相比之前的评论,倒也十分有趣。
在关注女性题材的同时,法斯宾德也开始关注更多的社会问题,他的电影也从绝对的私人变成了相对的大众。而对社会问题的关注,使得法斯宾德虽然借鉴了很多塞克通俗剧的模式,但在思想深度上却高出塞克很多,其中有代表性的则为《恐惧吞噬灵魂》、《库斯特婆婆上天堂》及《中国轮盘》这三部。
《恐惧吞噬灵魂》是对塞克的《深锁春光一院愁》的一次巧妙的翻版,故事讲的是一个摩洛哥的劳工和一个德国老妇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两人之间有着太多的差距,首先是年龄上一个老妇人和一个正处壮年的修理工,而在种族上,来自于摩洛哥的修理工阿里由于是有色人种,在德国是被歧视的劣等民族。而关于两人的爱情故事,也正宣扬了导演对传统道德的一种挑战,同时,导演借邻居、亲人、朋友对这一事件的看法揭示战后德国民众心中仍然存在的纳粹心理,对于民族优劣观点的根深蒂固,使得其他有色民族遭到各种歧视。而这种对纳粹残存心理的讨伐,在法斯宾德之后的电影中也一直延续着。
《库斯特婆婆上天堂》,这部电影是对1929年皮尔·贾兹的电影《克劳斯婆婆的幸福之旅》的重新诠释。库斯特婆婆一向老实的丈夫因长期遭受资本家压榨,愤而杀死了老板,并且自杀结束生命。而新闻媒体为了吸引读者眼球,故意歪曲事实将库斯特婆婆的丈夫描写成一个杀人魔王,为了帮丈夫正名并讨回公道,库斯特婆婆先后求助于共产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者,不过她却发现自己只是这些政治党派的工具而已,最终连他自己也失去性命。作为法斯宾德政治讽刺代表之作,各政治组织光鲜外表下的各怀鬼胎都都在本片中被巧妙而又反讽的呈现出来。
《中国轮盘》则是对德国中产阶级布尔乔维亚生活的讽刺,家境富裕的夫妻,表面恩爱,内里却各有情人,一个周末,彼此携情人去郊外偷情,却无意巧遇,尴尬的同时却要保持上层风度,不见争吵,却和气一家。腿疾的女儿厌恶这种生活,提议玩起中国轮盘的游戏,一场游戏终于成为彼此恶意的攻击,最终以母亲发疯开枪收场。对布尔乔维亚虚伪生活的讽刺也是巧妙之极。
(编辑:王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