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个人的性格完全可以写在脸上,大概不假。纸里包不住火,同样,面也遮不住神。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中国的传统戏曲里才创造出了众多性格不同的人物脸谱。可尽管脸谱已经丰富多彩,但在表现力上还有相当多的欠缺,由此可见人性的丰富,远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捕捉的。好在语言可以概括,就像脸谱可以归纳一样。大体上是个人都逃不出自己的类型,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机灵,而老实人有老实人的憨厚。这是性格,也是命定。
单从外表上看,就能看出岳敏君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这不仅因为他很清瘦,给人以轻松自由之感,更因为他的眼神,冷漠中透着一股子敏感和机灵。难怪岳敏君能够在艺坛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原来他早已经胸有成竹。
我跟岳敏君还是在“圆明园画家村”认识的,但那时我跟他的实际接触并不多。因为他不住在圆明园,而只是白天过来在租的工作室里画画,每到晚上则还要骑着自行车回北京的家。据说,他父母就住在海淀一带,离圆明园不远。所以,他能像按时上下班一样,进出于园子,而不被当时一些缠人的酒局所耽误。那时候,住圆明园的人在北京有家的不多,除了岳敏君,记得好像就只有迟耐了。岳敏君虽然不同于老北京迟耐,而是随父母后迁至北京的新移民,但毕竟在北京有家,每天回家也有热饭热菜吃。单就这一点,就要被我们这些真正的“流打鬼”给羡慕死。
岳敏君当年在圆明园的画室,跟杨少斌合租在一个院子内,面积不大,但还算方正。我在去找杨少斌的时候曾去过他没人的画室,那时候,他便已经形成了他的“玩世现实主义”绘画,作品都是清一色张嘴大笑的人头,尺寸巨大,给人特别荒诞又特别刺激的感觉。他和杨少斌都是从河北出来的,也都画龇牙咧嘴的人头,只不过岳敏君比杨少斌画得更轻松,也更直接。
那时候的圆明园,“玩世现实主义”绘画是最为红火的一股潮流,几乎所有从河北来的画家都是这股潮流中的骨干,比如方力钧,比如杨少斌,当然还有岳敏君。在我的印象中,岳敏君在画面上是玩得比较开,也是比较彻底的一个。他不像方力钧,玩笑的背后还隐含着一丝苦涩;也不像杨少斌,玩笑的背后充斥着压抑的情绪。他似乎天生就想得开,天生就不愿意受什么累。
有时候,在岳敏君的画前,我的确能够得到一些解脱。是呀,干吗折磨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沉重呢?也许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玩笑,就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游戏。可回头一想又不尽然,人毕竟还是人,人不可能拔着自己头发上天。所以,该承担的还是得去承担。
岳敏君其实并不是那种忘乎所以的人。这一点单从他勤奋的工作态度就能看出。他的画不仅尺寸巨大,而且数量也很多。一个人能生产出这么多作品,一定很勤奋,很努力。难怪当年“圆明园画家村”的“村长”老郭常常会把岳敏君、杨少斌他们拿出来做榜样训斥一些整天沉迷于酒桌的颓废派们,因为在这些人身上的确有许多可学之处。
不过,有意思的是,岳敏君这种勤奋和努力,却是在重复地阐释一个特别消极的人生命题——一切都无聊,一切都好笑。
我总想,岳敏君一定也是内心经历过许多挫折的人。不然,他不会有这些心得,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画面流露了。
肚大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此番乐观豁达、笑逐颜开的背后,其实还是需要有一个漫长的解放过程。
岳敏君说人在笑的时候最空洞,我倒觉得未必。一个人空洞可能真的就漠然置之,面无表情了,而一个人笑一定是还有可笑的地方,只不过很多人被笑所麻痹,浑然不觉而已。从这个意义上说,岳敏君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多数人还笑不出来的时候解放了出来,并以此自由的笑声青云直上,一直笑入了中国当代艺术史。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