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证大现代美术馆都是一股“煤”味，墨汁从天花板上滴下，慢慢的注入玻璃葫芦中，蝴蝶在馆里飞舞……这场别开生面的艺术展览正是著名当代艺术家邱志杰2008年的大型新作个展《南京长江大桥自杀现象干预计划之一：庄子的镇静剂》。蝴蝶、葫芦等道家典籍中提到的元素被艺术家引入到装置作品中，试图用艺术语言给当下快节奏物质生活下的人们注入一支庄子的镇静剂。

　　该展览以南京长江大桥自杀现象为背景，历史文献和装置艺术作品交叉并用，展示了艺术家和自杀就助者对在南京长江大桥上选择轻生的人所进行的行动和心理上的干预。这是艺术家庞大叙事《南京长江大桥自杀现象干预计划》的序章。

　　策展人高士明在开幕祝词上称邱志杰为中国当代艺术的“集成电路板”，还用“别开生面”来形容这个展览，实际上这个词还不足以描述真正置身于这些艺术品中间以后那令人震撼的感觉，现在就让我们从这个展览开始慢慢体会这位将工作与实践贯穿于整个当代艺术并一直在探索和创造艺术新的可能性的当代艺术“集成电路板”正在做什么，又将会做什么？

　　伟大也是一种危险

　　在展览的入口处高高悬挂着一张《人民日报》，上面是1968年12月30日对《南京长江大桥提前全面建成通车》报道。“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又一伟大胜利，我国工人阶级创造世界桥梁史上伟大奇迹”作为副标题表达了当时南京长江大桥在国人心中的地位。展览的导引就从此处开始。

　　进入大厅首先见到的是一大块如同奖状形状的锈迹斑斑的钢板， 奖状上南京长江大桥的图形又被切割出来并被掰成直角形，如同利器一样指向观众。这里，伟大的“南京长江大桥”似乎变成了一把凶器，形成伟大事物与个体之间的共存和撞击，或许这就是艺术家的“一切伟大事物都带着疤痕”。在通往艺术馆二楼的楼梯边的白色墙壁上和二楼展厅的“档案馆”里还贴满了艺术家从全国各地收集的150多幅印刷有南京长江大桥的奖状，邱志杰似乎想向观众表达那些轻生者选择如此壮烈伟大的建筑来结束生命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对伟大向往的象征。

　　别把庄子给忘了

　　艺术馆一楼展厅被艺术家称为“晶体”部分，又叫“舍利子”。这是最接近于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品的部分，是由装置和行为表演等视觉形态组成，是艺术家在调研过程中的经验、感悟和思想的物质化，但这一物质化过程并不是对于现实的直接再现，而是把现实当作丹炉之后所炼出来的“内丹”。

　　走进展厅，你会看到从天顶垂下一根细长的输液器和控制液体流速的节流器，黑色墨汁正被缓缓注入进放置在地板上的透明葫芦中，当一个葫芦被注满后，艺术馆工作人员将换上另一个空葫芦。空间的另一头，一个透明的巨型葫芦对应地横卧在地，若干只黑色蝴蝶在大葫芦中或振翅或栖息，特效灯光制造出水波纹的视觉效果，人们仿佛置身在了水底，如梦如幻。该场景表达了《庄子》中表现庄子齐物思想名篇“庄周梦蝶”的意境：从前有一天，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己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一时忘我。庄子认为人们如果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则无往而不快乐。艺术家试着以这样的表达方式来提醒人们不必拘泥于一时的得失和悲喜。人生的快乐与不快乐往往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如能跳出自己思想上的盲区便能达到“无往而不快乐”的境界。“人只有把庄子给忘记了才会去自杀。”邱志杰用这句话概括了这个装置的含义。

　　打破观念的围栏天地才更广阔

　　再往里，8米纵高的展厅整个被还原成3层用纯煤制作的考古现场，地面上满是用煤做的乌鸦浮雕。与第一空间所构造的“仙境”相对应，黑色的第二个空间所带来的压抑感和厚重感让人不禁联想到“炼狱”。 走上艺术馆二楼俯瞰“考古坑”，在人与考古坑之间是巨大的凭栏，凭栏扶手用纯煤拍打而成，上面满是人的掌印和镶印其中的乌鸦的羽毛。当人们撕掉嵌在凭栏里的羽毛，留下的则是羽毛“化石”般的痕迹，或许这也是一种生命的痕迹。

　　当观众踏入考古坑的时候，地面那些用煤制成的乌鸦被踩得粉碎。随后会有工人将这些煤渣粉末收集起来用水和匀之后，重新又在地面拍出乌鸦浮雕。艺术家所要表现的是生命轮回的意义：“煤是森林的尸体，而乌鸦是鸟的尸体。毁灭的生命创造了新的能量，新的能量又带来了新的生命。”这就是生和死的本质，毁灭是另一种形式的创造，创造的一切最终也必将被毁灭。以死亡来结束自己所不满的生活状态未必就能得到心灵上的解脱。只有打破观念和视觉上的围栏，让自己置身于一个更广阔的天地来考虑问题，就会发现原先困扰自己的一些事情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顺着栏杆左面由煤做成的九曲桥进入另一个展厅，展厅入口左边墙上是今年1月邱志杰在南京长江大桥继续他的“干预”项目时在栏杆尘土下发现的14个血字：当爱烟消云散，我剩下的只有忘情。又是一位轻生者的遗迹，艺术家用水洗去这14个血字，然后刺破自己的手指，也用血写下了11个字，但内容确是“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就如同美国金门大桥上那位知名的自杀救助者在面对意图轻生者常问的问题：“嗨，伙计，你明天要做什么？如果有，等明天做完了再来吧。”看似不经意的无关问题往往能将轻生者当时的自杀冲动引向别的方向。将事情看开，天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生命不就是这样吗？邱志杰对记者阐述，“我经历了从调查和研究这么多人选择在这样一座曾经是中国人心中最骄傲的大桥上轻生的原因到逐渐融入预防自杀的救助行动中，最后同自愿者们一起对自杀者进行了心理干预的过程，并从中找到了艺术创作的灵感。这也就是《南京长江大桥自杀现象干预计划之一：庄子的镇静剂》诞生的直接原因。”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