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世界 - 文艺的力量
文学 美术 音乐 影视 戏剧 摄影 舞蹈 展览 演出
北京文艺网
自媒体注册
北京文艺网自媒体发稿指南:
1、登录北京文艺网,点击北京文艺网会员注册,根据要求完成注册。
2、注册完成后用户名和密码登录北京文艺网。
3、登录后,请点击页面中功能菜单里的我要投稿,写下你要投稿的内容,后点击确定,完成投稿。
4、你的投稿完成后需要经过编辑审核才能显示在北京文艺网,审核时间需要一到两天,请耐心等待。

黄梵:大学生,小学生

2013-12-04 17:06:16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黄梵

   

  我很想把美术欣赏中的那种快意带给学生,只是当这种快意只能靠教师的独白产生时,它就像命运一样难以捉摸。瞅着讲台下的大学生们,我知道种种不幸的欣赏习惯,已经从中小学养成,我企图改变似乎难以改变的东西。当然,我没有泄气,《中外美术欣赏》课的第一讲,我就试图纠正大学生的欣赏误区。这第一讲无疑是对中小学美术课成果的一次检阅。我参照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设置了很多对比强烈的图片,来测试学生的审美反应。比如,我把鲁本斯的《画家之子》和丢勒的《画家之母》并列呈现给学生,观察他们的反应。鲁本斯描画儿子童年的《画家之子》,不仅色彩迷人,人物也漂亮可爱。相比之下,丢勒描画母亲“桑榆晚景”的《画家之母》,虽然技艺卓越,但人物丑陋可怖。七八年来,我得到的回答都是预料中的,绝大多数学生都毫不犹豫地认为《画家之子》画得更好,他们不自觉用自己对长相的好恶,代替了对绘画的欣赏。再比如,我把伦勃朗的《大象》和丢勒的《野兔》,同时向学生出示。《大象》的画面十分简约,伦勃朗用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大象“皱襞重重”的形象。《野兔》正好相反,丢勒用无比细腻的笔触,不厌其烦描画野兔的皮毛,真可谓纤毫分明。大学生的反应从没有超出预计,他们几乎一边倒地认为《野兔》更好。他们像社会上的多数人一样,早已步入错误教育造就的审美误区,把一幅画费时的多寡视同审美的高低。说来难以置信,这门课开设七八年来,惟有一次例外,即学生的反应超出了我设计的“预料”。

  我在这门课里安排了测试“交感巫术”遗存的心理实验。原始初民有把岩壁上的绘画,视为实物的心理,并企图通过对画出的牛马射箭、用矛戳刺,来提高部落狩猎的成功率。为了测试学生是否有类似的心理,通常我会找来一张没有图片的报纸,一张学生们崇拜的明星图片,让一个学生用笔尖分别戳报纸和明星的眼睛。学生的反应一直没有超出预料,轮到要用笔尖戳明星的眼睛,他们都犹豫不决,甚至不敢戳,或即便敢戳,有人也会闭起眼睛,或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每次实验结束,我都自信满满地宣布,实验成功,说明现代人依旧存有原始人的“交感巫术”心理。直到两年前的一次课上,这个“定理”才被一个东北女生打破。她叫王嘉琪,来自东北吉林的一座小城。她自告奋勇,要求参加心理实验(事先她不知道要实验什么)。当她没心没肺地戳烂了报纸,我才向她出示明星图片,然后令她用笔尖戳明星的眼睛。原以为面对明星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会左右为难。哪知道,她完全把明星当成了另一张报纸,又是一阵没心没肺的乱戳……课上,我只好宣布实验失败,看来“定理”并非对每个现代人都有效,至于如何解释?我说容我回去想想。

  王嘉琪与众不同的表现,说明她不易受到集体思维的“愚弄”,甚至能克服荣格所说的某种“集体无意识”的心理。在集体无处不在的环境里,什么样的人能跳出集体意识的桎梏呢?当然是有强大理性的人,但理性的袭得必须有环境,一种见多识广、对世界有多种解释的环境。当我想清这个道理,就把她找来,让她当了南方创作社的负责人之一,因为我希望管理社团的人,能建立起理性民主的新传统,不致沦为拍脑袋做事的接班人。后来得知,她来自一个教师家庭,父亲教物理,母亲教数学。由于她近乎冷酷的理性和毅力,南方创作社成功实现了学生自治。过去社团所有活动都靠我一手策划,并事无巨细地投入关心,但效果不如预期。现在,我只需默默提供经费,他们就能把一切做得生龙活虎。覆盖华东地区的JB青年诗歌朗诵会,他们已做到第二届。王嘉琪既懂得发挥校园诗人炎石等人的所长,又懂得调用社团其他人的能力,弥补其短……我像一个收藏家,特别愿意收藏这样的“例外”,只可惜经过高考的充分塑形后,能留存这种“例外”的大学生,数量甚微。没想到,一次不经意的外出演讲,又令我收获了惊喜。

  今年七月间,南京梦幻之地教育培训中心,请我给小学生们作一场讲座。也许是心里存有对比的好奇,我把《中外美术欣赏》课的第一讲,即纠正大学生欣赏误区的内容,几乎原封不动地搬进了讲座。一开始,面对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的学生,我颇为担心。担心有二:一担心现场气氛沉闷,连大学生都害怕老师提问,屡屡以沉默应对,更惶论小学生?二担心他们年龄太小,很难领会我指出的审美错误。没想到,那次讲座反倒真正教育了我。每次提问时,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像飞来了一群咕咕叫的鸽子,三年级以下的孩子基本都把手举起来,嚷嚷着,生怕我没有看见。整场讲座中,我留意到四年级的那些学生(他们个头明显高大),竟像很多大学生那样,从不举手。当我逐一出示那些对比强烈的图片,非常奇妙的事发生了。原以为面对《画家之子》和《画家之母》,他们会像大学生那样倾向《画家之子》,没想到他们几乎——除了两个四年级生——全都倾向《画家之母》。当我笨拙地想弄清原因,一个三年级生主动站起来回答:《画家之母》更震撼,因为脖子上的血管、骨头、肌肉清晰可见……面对伦勃朗的《大象》和丢勒的《野兔》,他们的反应也迥异于大学生,多数人喜欢简略的《大象》,觉得《野兔》过于逼真而像照片……面对讲座里列举的那些对比强烈的图片,没想到,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审美误区需要纠正……

  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我们的教育不止变成了一个无用的浩大工程,它还抹杀和改变了年轻人的审美天性。看来,置身在一个错误观念泛滥的环境里,越是低幼的孩子,倒越是接近审美活动的核心……

  (刊于2013年11月28日《南方周末》)

  (编辑:苏琦)


注:本网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凡本网转载的文章、图片、音频、视频等文件资料,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

扫描浏览
北京文艺网手机版

扫描关注
北京文艺网官方微信

关于北京新独立电影 | 著作权声明 | 合作招商 | 广告服务 | 客服中心 | 招聘信息 | 联系我们 | 协作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