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尤其是公共影像,确实给布上绘画带来无限可能。至少,取自公共影像的画面常被赋予当代性。虽然石磊与几代画家相同,来自早经过时而仍然奏效的学院训练,但他显然不满足这种将画家拉回传统的体系。世界影像使画家的视野不再有边界(甚至难以焦距),摄影机能拍摄,绘画便能描绘,而摄影的政治性,被带入绘画——不过,所有“过去的绘画”,按约翰 伯格的说法,就是“政治问题”。
就我所见,很多中国当代画家以政治主题带动绘画,难有例外地,他们使用时事新闻图片(其中为人熟知的影响源,是那位德国人里希特),而石磊的使用频率尤其高。九十年代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喜欢石磊的画。我立即看出,他和我一样,迷失在绘画与政治所能激发的私人快感中,只是我不确定这是绘画的快感,还是一切时政事件——直白地说,涉及暴力与寡头政治——所能引燃的兴奋,或者,二者皆然
这是一种男人的兴奋与快感么?以西人的心理学说,油画笔带有阳具的隐喻。如若果然,当我瞧着石磊的肆意涂抹(在他粗暴的涂抹中,从未丧失写实肖像的肖似性,我一眼就能认出他笔下的所有著名人物),我无端想起“性侵犯”这个词:那是以笔触与涂抹对政治人物的冒犯、挑衅、戏谑与诅咒,同时,带着惊异而快意的凝视,有如人凝视他的性对象。
当时政图像转换成油画,一变而为虎视眈眈的画布剧情,使观者仍然以为那是“政治”。石磊偏爱小尺幅,他是对的:时政影像因此完全脱离时效与真实感,被贬值,被同一化,规约为袖珍的图谱,是可资把玩的平面词组,是我们时代——影像的、传播的、即时的——视觉短句,近乎梦呓。在这批小小的画布系列中,在石磊连篇累牍的黑白絮叨中,政治,那持续主宰我们的庞大势力(无论善恶),均被微缩了,模糊了,凝结了,带着可疑的严肃感,变得可笑,甚至可亲,不再有威胁感,完全失去了它在现实中的蛮力与侵害。
(实习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