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多德(Philip Dodd)
近日保利和嘉德两家中国内地拍卖行正式进军香港,并将于明年在当地举行拍卖。有业内传言他们迟早会在纽约和伦敦展开例行的拍卖活动,对此佳士得和苏富比表示颇为震惊。这两家长久统治着全球拍卖领域的拍卖巨头在面对来自中国大陆的“入侵”领土的新对手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场竞争的背后潜藏着一个更大的问题。“20世纪是美国当道的时代”这句话早已是老生常谈。随着美国在二次世界大战后经济及文化实力的增长,抽象表现主义、摇滚乐、诗人、好莱坞电影、蓝色牛仔裤、汉堡包等风靡全球。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通通受到美国影响。那么,中国随着经济实力的提升,其文化实力是否也会像美国一样提升?
有相当多例子预示着事实可能正是如此——至少在艺术领域。不久之前一场大型中国装置艺术展在伦敦的黑瓦德画廊展出(总共8位艺术家,包括陈箴和汪建伟)。塞·托姆布雷近期的绘画先在香港展出之后,近期将于伦敦开展。(传统方式是,画展会先在西方国家举行,之后才巡展到东方国家。)中国艺术杂志的老板正在积极寻找机会与西方知名艺术机构合作。而巴塞尔艺术博览会也已于去年进驻香港。
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标记——BBC曾邀请我制作一个名为“世界焦点正移向东方”的系列节目,探讨在亚洲(不仅是中国)逐渐在经济实力上崭露头角之际,西方会不会受亚洲的影响。此刻西方正掀起对于韩国歌手PSY(饶舌歌手,本名朴载相)的歌曲《江南风格》及其舞蹈的一阵狂热;草间弥生与路易威登合作的展览也从香港移师至伦敦的邦德街。数周前《金融时报》彩色增刊的封面故事标题是“东方商业如何渐渐地转变西方的企业生命”;纽约著名的古根海姆博物馆,近来正与瑞士联合银行共同策划一项关于东南亚和南亚的艺术项目。
不过,在这些东方崛起的征兆当中,我收到一位著名中国批评家和策展人写的信,他在信中透露出一些缺乏信心的讯息。他告诉我他曾希望将中国艺术推广到全球艺术圈,但事与愿违,实行起来困难重重。我每个月都必须穿梭于伦敦和中国之间,上个月的旅程从伦敦、深圳、北京、鄂尔多斯、上海到韩国的大丘和首尔。在旅途中我思索着他说过的话。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让西方接受中国当代艺术的关键,是更多的接触和了解——这也正是西方所缺乏的。拍卖行对于“中国艺术”的兴趣或许能使中国艺术家引起世界的关注,但市场(至少是西方)却将中国艺术的范畴缩减成几个“可获利的”的艺术家的名字。而另一群中国艺术家,他们常常离开中国,到西方国家住上一段时间,比如蔡国强、张洹、徐冰。他们在西方世界享有盛名,在博物馆或艺廊中受到尊重。不过这种知名度仅限于研究中国艺术的专家之间。
那么,如果全球的艺术圈想要全面接纳中国艺术,哪些是必要条件?首先,我们需要一场精心策划的大型展览,囊括从1976年到现在的中国当代艺术,甚至是整个20世纪的中国艺术作品,在各大西方国家首都巡回展览。上世纪末,伦敦的皇家学院曾举办过一系列重要展览,着重于20世纪德国和意大利的艺术作品。这种大规模的展览本身虽然存在着一些问题,却能有效地打破西方对于中国艺术狭隘的固有定义。他们会发现中国有很强的抽象艺术传统而不只是单纯模仿西方的风潮(比如朱金石),也一直存在着许多行为艺术的元素。(我记得有一次问张洹,是否看过美国艺术家的作品,比如克里斯·波顿。他笑了笑,然后谈到了中国文化自有的耐力艺术传统,并列举了佛教的修行以及古时中国人读书时悬梁刺股的例子。)
因此,如果一场严肃的回顾展能够举行,筹划这项展览的人第一步的努力就是要将中国艺术推动到全球艺术圈的核心地带。中国各省博物馆无法达到这目标,原因有很多,不须赘述。奥运期间,一场由中国政府机构在伦敦策划的展览,证实了政府机构也不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选择。我也不相信西方博物馆能处理好这场展览,他们主要还是搜集那些符合既有藏品选择标准的中国艺术品。我曾被高层告知,某座重要的西方博物馆的政策是不能购买任何跟“写实主义”沾边的艺术品,也就是说即便是像刘小东这样重要的画家也要受制于此项决定。
因此,责任就落到私人机构身上,或者是一些中国的私人博物馆与国外类似的博物馆合作。这些博物馆会委任中西方的策展人,策划一场全球巡回大展,并辅以严谨的画册和研讨会。这仅仅是个开始,但却至关重要。
即便存在着各种不确定性,中国的私人博物馆对于未来将中国艺术推向世界必将起到关键作用。就像我们之中某些人相信的那样,世界的焦点正移向东方。关于中国艺术的偏见的出现,对于中国格外丰富且复杂的20世纪艺术来说尤其是个悲剧。但奇怪的事实就是,似乎私人藏家和私人博物馆而不是政府或公共机构,更能帮助中国艺术确立在全球艺术圈中应有的地位。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