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声　　　 　　

    最近，网络上最火爆的话题，无疑就是关于艺术家王广义和卢昊因故退出法国某美术馆艺术展的事情。尽管距离两位艺术家发表退展声明的时间已经过去20多天了，但网络上硝烟依旧、越演越烈，大有甚嚣尘上的架势。甚至一些反对的声音已经开始在破口大骂，粗话连篇，对于一向远离普通人生活的艺术家来说，这次事件，将以前需要高山仰止的艺术家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这次关于艺术范畴的网络大战，也成为中国艺术界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影响最为广泛的一场对战。

　　面对铺天盖地的网络口水，当事人一直置身事外，面对竞报记者，当事人第一次开口讲述事件的原委。

　　■事件回放

　　主动退出与被动卷入

　　今年6月，法国巴黎马约尔美术馆将有一次联展，中国艺术家王广义、卢昊也在被邀之列。不过，近日在巴黎发生的干扰奥运火炬传递事件让两位艺术家心里感到不快，两人决定退出这次展览。因此，4月14日，某网站上出现了一条声明：

　　王广义、卢昊关于取消2008年6月法国展览计划的声明

　　鉴于法国对北京2008奥运会的态度，我们决定退出2008年6月在法国巴黎马约尔美术馆的展览。特此声明。

　　艺术家：王广义、卢昊

　　随后的4月17日，著名艺术家周春芽发表了致王广义、卢昊的公开信，对他们的义举表示支持。他在公开信中特意提道：中国当代艺术家其实对这个社会是最持有批判观点态度的，特别是权贵和保守势力。因为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如果他没有良知和诚实就不可能创作出伟大的艺术。

　　紧接着，著名艺术家武文建，题为《周春芽、王广义、卢昊，请不要卖骚!》的文章在某著名论坛发表，对周春芽大加讽刺，王广义和卢昊更是被形容为“妓女卖骚”，并在随后发表的公开信中说：周春芽、王广义等人发出的这种狭隘民族主义叫嚣既是出于自身意识的愚昧和荒唐，同时也是一种极端机会主义的作秀表现……这些被西方资本处心积虑培育起来的所谓中国当代艺术领军人物和明星，……甚至表现出了更加糟糕的愚昧、非理性和投机特质。

　　而著名艺术家张晓刚、岳敏君于4月24日相继公开发表的致周春芽、王广义、卢昊的支持信和退展声明，更是将整个事件推向高潮。

　　张晓刚在声明中特别强调：中国艺术家首先是中国人，这是一个基本的态度问题，一个关于良知和尊严的问题。

　　■当事者说

　　王广义：我的选择没变过

　　“我对在巴黎发生的干扰奥运火炬传递这件事情非常反感。如果我这个时候去巴黎参展，会让自己心里非常不舒服。这就是选择退出这次展览的最主要、也是最直接原因。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如果有人说我这是作秀，那只是他们的看法，我没必要发表意见。还有人担心我这次退展，会对以后的艺术道路产生阻碍，这个我倒没想过。反正事情已经至此，我的选择没变过。”除了这次声明，王广义再也没有公开发表过任何言论，事件的主角王广义和卢昊似乎成为了旁观者。

　　作为知名的中国波普艺术家，王广义在海外的名声甚至比在国内要大。这次退展，无论国际还是国内，甚至对他自己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影响。

　　退展声明发表时，法国方面的策展人正好在北京，要找王广义谈谈，王广义却说：“这些东西都不要做了，我不准备参加那边的展览了。”法国方面随后托人要与卢昊洽谈，也被回绝。

　　卢昊：事态已经扭曲

　　退展事件发生后，记者拨通卢昊的电话，卢昊表示：“这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人行为。尽管法国的某美术馆在这起事件当中也是无辜的，但是鉴于在巴黎发生的干扰奥运火炬传递事件，我只能选择个人退出展览。当时法国方面将作品的保险也已经买了，宣传画册也已在等待印刷。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时，电视正在播放奥运火炬在法国的新闻。看到巴黎发生干扰火炬传递事件的消息，我非常激动，马上就站起来说要退出这次展览。没想到与广义的想法不谋而合。”

　　后来的事态，卢昊觉得已经开始扭曲，变成了狭隘的民族主义之类的言论，而这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而整个事情，就是源于一个艺术家一时的热血，没什么可诟病的。于是，后来有记者采访时，卢昊就不想多说了。这也是他们反而成为“旁观者”的主要原因。但卢昊还是对支持他行动的周春芽、张晓刚、岳敏君和王定乾等人表示了感谢。

　　周春芽：因激动而流泪

　　由于时间关系，记者没能采访到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周春芽。但卢昊说他知道周春芽在最初得知这件事情时流下了眼泪。卢昊对此很感动，认为艺术家就要有热血，就要像周春芽一样单纯，而单纯一点的人似乎更可爱。

　　至于后来网络上出现的对周春芽的人身攻击，卢昊说非常单纯的周春芽对这些事情可能接受不了。艺术家本身没有任何过错，而进行人身攻击已经是道德问题。

　　卢昊跟周春芽以前并不是很熟悉，也很少有电话往来，但他最欣赏这样有热血的艺术家。[NextPage]

　　■知情者说

　　王广义退展损失最大

　　关于这次艺术家退展事件，记者采访到一位熟知内情、但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艺术家。

　　该艺术家认为：“这件事情的动机和出发点都非常简单。只是有热血的艺术家的单纯行为。但从现在的发展来看，应该可以算一出‘仇富’的闹剧了。接触过卢昊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非常热血的人，从他说话和办事中你就能发现。所以要说这几位艺术家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动机，我看完全是扭曲了事件的初衷。”

　　而对于退展本身，他说：“有人认为退展这件事情，对几位艺术家没有影响，那完全是错误的。因为据我所知，张晓刚的作品，已经被定为这次宣传画册的封面，在这种级别的展览当中，这种损失完全是金钱没办法衡量的。而几位画家的作品，法国美术馆方面也已经谈好要收藏了。我知道的是，卢昊这次的作品已达到三件大型装置作品。以卢昊目前的作品在欧洲市场的价格，起码这次退展损失了将近几百万。而王广义的作品也在欧美国家非常有市场，算起来可能是这次退展中损失最大的。加上这次画展在欧洲国家的影响力，这几位艺术家损失可谓巨大。”

　　■结束语

　　艺术家话语权的界限在哪里?

　　以前人们总说艺术无国界，艺术家不是政治家，因此，几乎每遇大事，艺术家只需三缄其口，没有人敢突破这道“无界”的界限。而如今，王广义和卢昊竟然在法国某些媒体和政客干扰奥运火炬传递时站出来进行了抗议，这是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

　　网络口水大战因此拉开。而从艺术家本身来看，事件似乎并非大事。但从整个中国艺术界来看，却前所未有。而且，几乎所有人也都明白：在这场口水大战中不会有赢家。

　　虽然这次退展事件已上升到民族主义、爱国精神的高度，但我们认为唯一值得深思的是，在当代语境下，作为时代先行的艺术家的话语权该以何种方式与方法有效实现?

　　■旁议

　　我所经历的退展事件

　　2007年我亲身在欧洲经历过一次小小的退展事件。韩国策展人李园一在卡塞尔附近的卡尔斯鲁策划了一个亚洲艺术展，中国艺术家占了三分之一。

　　开幕当天，我发现展览的海报墙上和画册上，把西藏的艺术家名单单列一个板块，与中国并列。当时我就说，把西藏单列说不过去，而且西藏也就只有一个艺术家参展，中国的参展艺术家应该将这个事情跟策展人或者馆方说一下。但有些艺术家说昨天已经跟李园一说过了，但李园一没什么反应，大家也就不愿意再跟李园一争执了。

　　美术馆大厅人越来越多，几乎去卡塞尔看展览的中国人全到了，还有不少国际艺术界的人。我就对上海美术馆的张晴说，这个事情你应该有责任说，因为你是代表中国美术界的唯一官方身份的人士。这时甚至有一些艺术家已情绪激动地在挑动，准备找一罐颜料将展厅的海报墙喷上颜料，这无异于是一场“行为艺术”。后来张晴和我决定先礼后兵，我们先出面去找卡尔斯鲁的美术馆长，跟他讲清楚西藏单列是不对的，如果报纸记者传回国内恐怕会有外交麻烦。馆长还算配合，答应马上派人去将展厅的海报墙和画册上的西藏字样旁贴上括号“中国”。

　　官方的确在30本要赠送嘉宾的画册上，在西藏字样旁边贴上括号“中国”，但展墙上还是没贴。不过据懂德文的人说，馆长在开幕式上发言三次重申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我们觉得这样做也算不错的态度了。在我和张晴向馆长提抗议后，李园一的态度显得很不安，不时神色不安地主动跟我们握手示好，送画册给我们。

　　像卡尔斯鲁美术馆这种有中国艺术家参加的展览，平时也没有什么人会关注，但是，这恰恰是世界文化交流的前沿阵地。由民间和个人自己参与的国际艺术展会具有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力，而中国的形象和“软实力”也是可以由这些展览和艺术活动来体现的，而不一定是全由政府活动体现的。

   （编辑：全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