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中共温州市委宣传部联合主办的钟求是长篇小说《零年代》研讨会10月31日在京举行,20多位著名评论家从多个角度对《零年代》的思想内涵和艺术成就进行了深入探讨。
三年前,我市文联副主席、作家钟求是受浙江省作家协会派遣到瑞安挂职锻炼,行走于乡野山村,其间开始构思这部小说。经过一年半的创作,于去年7月完成这部2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并很快由《当代》刊载,日前小说单行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力推出。
《零年代》是一部关于生育、生长、生存的小说。一位遭受爱情重创的年轻公务员出走城市,在一个即将废弃的山村安身。在那里他遇上了一位在城里讨生活回来的女子。两人结合后却又不得不离开小村来到城市,希望过上跟其他人一样的普通生活。但等待他们的是不普通的境遇……
胡平(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钟求是带来了自觉的追求
《零年代》是一部风格独特、经得起咀嚼、有相当感染力的作品。感染力是一部作品多方面艺术表现力的综合反映,我们很高兴钟求是带来了这种自觉的追求。
这是一部关于人的生存和尊严的力作,作者一边不动声色地描述当下城市底层人的艰涩和无奈,一边又用乌托邦式的浪漫笔法,描写一种迷离又宁静的山间田园生活。阅读这部不算太长的作品,也使读者经历一次温暖又百感交集的精神旅行。钟求是可称是实力派作家,有底蕴,对他创作的成绩、得失值得我们很好地研讨。
陈建功(中国作协副主席、党组成员):这部作品有直逼人心的力量
钟求是是一位产量不算很高,但很有特点,对文学满怀敬畏之感的作家。他的作品对现实有着清醒独特的判断,对人性有着非常深入的挖掘,再加上不动声色的叙事,反倒有一股力量。所以他的很多中篇小说如《谢雨的大学》《未完成的夏天》都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新的长篇小说《零年代》是他以往的艺术追求的延伸和提升。第一,我们看了很多小说,都对底层人物表示怜悯,但这部小说更多的是敬意。这部小说既让我们看到底层人物生存的艰辛和酸楚,也让我们感到卑微当中的坚韧和温暖,是很人性化的、人道的。第二,钟求是对传统叙事方式的把握非常好。过去很传统的方式,很多曾经被我们抛弃了,但是在这里被钟求是用得非常娴熟,非常自如。他的作品很有迷人的叙事魅力。
潘凯雄(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对这一批作家要给予高度的关注
钟求是可能在大家印象中是一个以中短篇小说见长的作家,也的确是这样,他是我们社和《当代》杂志的老作者了。《零年代》是他的第一部长篇,这个作品有它自己很独特的特点。
大家拿到这本书可以看到封面上有四个比较大的字:人文原创。现在文坛的作家里有这么一群作家,不止钟求是一个,他们没有赶上文学的轰动时代,也不为现在市场经济里的图书市场所高度关注,但他们实实在在坚守着自己的文学理想,在作品当中体现出一种原创精神,表现出作者自己的一种独特的思考以及独特的艺术追求。从文学创作和文学发展的角度说,我们对这一批作家要给予高度的关注。
张颐武(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温州人的文化有特别独特的生态
这是一部很有意思的小说。这部小说把中国在剧烈变化中的一个独特的地方生态呈现出来了。我感觉温州人的文化有特别独特的生态。
钟求是这部小说所写的这两个贫贱夫妻生活很艰难,但是保持着人性。这部小说带着力量,不是我们所说的底层文学,而是讲人性,讲人的感情的复杂性。他写得很微妙,从观察人性的角度把新文学很温厚、很平和的这一面延续下来,这是对中国新文学传统的承接。钟求是确实是一个对人性感情很有观察和思考深度的作家。他写两夫妻很倒霉,这个倒霉又不是我们一般写的倒霉。他们个人的境遇里有很多不快和不幸,但是这些东西让他们的生命得到了丰富。他们坚持自己的生命意义,并且让生命意义延续。钟求是的力量就在这个地方。他笔下的人物在这个社会里没有多大的价值,但是他们就是社会生态的一部分,是表达人性的关键一部分。
张柠(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让我刮目相看的一部小说
这些年的小说都比较热闹,很刺激,像《零年代》这样一本文学含量比较高的小说最近很少看到。看了钟求是的小说以后,你会产生一种想法,觉得它很文学。
我对这个作品的理解先从特殊的角度来切入。这部小说的结构应该是两块,一块在山村,一块在城里,但是又有统一的东西。我一直在找这统一的东西,现在我找到了,就是生孩子。这部小说贯穿始终的就是生孩子。传统社会和现代社会不一样,传统社会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生产,男的生产物质,女的生孩子。赵伏文来到林心村的时候,这个村子已经死亡了,只有一个老人和教堂。在这样一个村子里重新开始生产,这里面确实隐含着比较深刻的东西。这部小说用了这样一个构思,是非常新颖、非常巧妙、非常深刻的一个切入角度。
不过我也认为,林心村作为叙事结构的核心,投放的力度应该更大,而且叙事技巧上应该更想办法,让小说的重心放在这个地方,而不是漂移到城市里面去。这样小说的主题就会非常集中。总的来说,这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的一部小说,印象非常深刻。
雷达(中国作协创研部原主任):人的尊严与人性坚韧的童话
这部小说看了以后,我非常感动。《零年代》是一本精神追求十分强烈的作品。它写的是日常化的人物,但在作者委婉、从容、浪漫、含蓄、内敛的叙述笔调中,深切地表达着人的精神追求的可贵,人的命运的不确定,人的生命与生育的庄严性。小说核心的东西是关乎人为了尊严而活着的可贵,人性的坚韧和美丽。
我非常喜欢林心的故事。这本书的开始部分,讲述的是爱情的纯净与高洁,这个过程被推向了极致。林心的形象深入人心,她的凄美艳绝,她的抗争性和决绝性,还有她的视尊严为一切,令人惊奇也令人起敬。我认为,钟求是创造的林心是一个绝妙的形象。
作者的叙事风格非常有特点,平淡有味,冷隽机智,不动声色,时有妙语,是一种冷抒情。而且我在阅读过程中,有一种童话的感觉。
[NextPage]
洪治纲(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强烈的乌托邦情怀
这部小说我看了以后,有三个比较突出的感觉:第一个就是乌托邦的情怀。钟求是的作品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对世俗伦理非常警戒。他自己内心有非常强烈的乌托邦情怀,能坚持自己。他的《谢雨的大学》对现实伦理或者社会伦理的反抗是非常尖锐的,《未完成的夏天》反抗得更为尖锐。这部《零年代》的乌托邦情怀也很明显,要反抗现实,特别是对城市化进程所带来的对人性和自然的遮蔽非常不满。第二个,对生活的原点性问题非常执着。这小说其实不仅仅指向生育的问题,还有一个亲情的问题。小说的许多情节很感人,我看得眼泪汪汪。看小说流泪,很久没这样过了。譬如把孩子一个个送出去,又特别思恋,这里就触及原点上的血缘、亲情等。小说在这方面拓展得非常成功。第三个,我还挺喜欢这个语言,有网络作家说这个小说有点像现代版的《活着》。小说叙述的语调不是十分的油滑,又不是纯现实主义的老实巴交,能过渡到幽默。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那些对话有一点冷幽默,或者说冷抒情。
吴义勤(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非常好的精神分析小说
我特别喜欢钟求是这种类型的小说。赵伏文离开公务员岗位到山村,是对原罪的惩罚,这时候死的心都有,何况到农村去,而且林心村不是简单的农村,前面已有铺垫,去寻访过。到林心村的目的,不是说向往大自然,反对城市文明,而是说找到了精神救赎或者说赎罪的地方。他是去赎罪的,而不是向往大自然,反抗城市文明的。理解这一点非常非常关键。这部小说的叙事风格我觉得有特别独特的味道,有很独到的情感。
其次,不能把这部小说作为一个现实的小说来看,这部小说其实是精神分析小说,是对人的精神分析。现在好小说不多,这部小说是非常好的小说。它不是那种很表面的对人的分析,而是对人的潜意识、人的本能进行各方面的分析。这部小说关涉到生命、生育,但是小说最深的意义不在这儿,而是这个主人公怎么去获得精神的拯救,找一个拯救的道理。
第三,这部小说的语言比较好,很干净。从小说叙事来判断,我认为这部小说把人的性格和语言本身结合得非常好。
洪清波(《当代》杂志社副主编):坚持个性的宝贵
钟求是是我们的老作者,我们老说钟求是已经具备了成为全国著名作家的素质,但又总是好像背负着一个南方作家的负担。因为妨碍南方作家进步的一个共性问题,就是特别细腻化、特别情绪化的这些东西。所以我们经常跟钟求是打来打去。为这些事,有一年我们还跑到温州去“收拾”他。
我现在慢慢地体会到了钟求是的坚持,这是我在别的作家身上没有体会到的。平常都说教学相长,我跟钟求是也是。我进步了,我学到一些东西,我收获到一些东西。我看他的中篇《一生有你》就发现了,钟求是不仅特别关注边缘人、关注底层的小人物,而且他的思考是多么与众不同。从“五四”文学以来,中国文学的传统就关注劳动人民,关注被压迫人民,但是现在我发现钟求是与别的作家都不同,与中国文学传统关注的底层都不一样。以前我们关注底层的时候,关注的是他们整体的命运,是一个集体的东西。换句话说,我们关注底层是有目的的,我们不关注底层的个体命运,而是他们的整体命运,用这个来论证这个时代不合理。钟求是不是这样。钟求是关注底层,完全没有这个目的,完全回归到关注人性本身。应该说,我还没有看过第二个中国作家能做到这样。
钟求是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观念。我们发现,如果钟求是不是温州人,不是拥有温州人的坚持,他可能也被我们改造了。这样就又消失了一位有个性的作家,有个性的作品。应该说,在中国文学高度同质化的今天,《零年代》的出现,钟求是这个作家的出现,让我们体会到了坚持个性的宝贵。
(编辑:李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