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族(美)阿特·斯皮格曼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10月
幸存不仅是在灾难里活下来,还是一种你如何在那些旧的阴影下去持续后面的生活。人被压缩到卑微的点,这似乎更符合历史的真实。
我一直以为阿特·斯皮格曼的这本史上唯一获“普利策奖”的漫画小说《鼠族》好比是奥威尔的《动物庄园》,是寓言概念的漫画,但除了“脸”是动物的,所有的似乎都很写实,犹太人是老鼠,德国人是猫,法国人是青蛙,美国人是狗,波兰人是猪,这是一个漫画的“脸谱”,它区分出一种族群的相互排挤,而在纳粹的法西斯岁月里,这更像是一种心理的感觉,仿佛《铁皮鼓》里的不再成长的抑制欲望,它有效地阐释了“幸存”本身的深层含义:顽固活下来的父亲性情大变,他要“控制”30岁儿子穿怎样的衣服,直接把不顺眼的衣服扔进垃圾筒,会去垃圾筒捡废电线,不愿意花钱去找小时工……
作者恐怕不是简单想告诉我们父亲的二战家族的故事,而是要展示生活轨道的沧桑多变,那些粗砺的线条,冷峻的对白,完全不带很多的感情色彩,意大利作家艾柯坦言:“鼠族是一本令人无法释卷的书,甚至睡觉也舍不得,当两个小老鼠谈情说爱的时候,你感动了;当他们受苦的时候,你哭了”,那些“鼠”的面孔是一群犹太人的真实生命状态,不知道死亡何时忽然降临,不知道却并未绝望,你还能见到犹太人的生活顽固的德性,比如在战争时代寻找合适价格处理售出家具,这是一种真实面对灾难的心态,你已经觉得灾难是你生命里的一部分,灾难是骨髓里的一部分,你已经没有呼吁命运的坎坷,比较生活理想的勇气,但你觉得“幸存”依然有些美好,而死亡是生活的常态,这正是《鼠族》震撼的地方,它更像一本心理主义的家族肖像,却不是莫言的那个我爷爷奶奶的故事,它没什么传奇,例如为了不去征兵役,甚至可以打掉七八颗牙齿,让自己瘦得不很健康,这样就可以逃离战争,躲在精心设计的掩体下面,如同中国人的地道战,人被压缩到卑微的点,在世界无足轻重,这似乎更符合历史的真实,漫画是个人感觉化的视野,他甚至不希望过多用“历史”去宏大,它只是一群犹太人的耗子一样的卑微的生活,他们幸存了,也成为一段历史的注脚,但历史也完全改变人的生活习惯,那个父亲依然很“卑微”地生活,这如同一些栅栏的存在,当栅栏撤掉,人的生活惯性依然会让你沿着原来的足迹走下去。
另外,美国式的倔强的父亲和孩子的故事依然是主旋律,《纽约时报》所谓:“《鼠族》的故事令人经久难忘。一方面是弗拉德克刻骨铭心的逃生故事,另一方面夹杂着作者与老夫之间纠结的关系陈述。吵闹和不快的居家生活,是在幸存者的负罪感这一主要背景下上演的。”父子的隔阂与沟通,两代人的疏离恰恰是生活时代的生存记忆天壤之别,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如今都如同黑白的版画式的表露,这就是这本漫画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对奥斯维辛的材料似乎很多了,我们在面对“灾难”的时候,会本能想到“历史”“屠杀”“宏大感”“灾难困境”,如今都成为一群“鼠”的遭遇,它稀松自然,内敛的悲伤,幸存不仅是在灾难里活下来,还是一种你如何在那些旧的阴影下去持续后面的生活,从这个角度看,这是一本生活漫画,确实很恰当。
(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