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书展期间,来自京沪宁的作家、评论家在上海作协聚会,聊的话题是《文学与城市:当代文学中的城市叙事》。有趣的是,与会的都是城市中的文学人,却都对当代文学中城市叙事的缺失和薄弱感觉不满。究竟是文学看不见城市,还是文学没看见城市?上海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孙颙一席开场白,道出了当下文学中城市叙事的尴尬:面对变化越来越快的城市,文学的脚步跟不上了,来不及看更来不及思考。在巨大的城市影子下,我们的文学显得那么渺小和胆怯。
城市决定困惑的语境?
茅盾文学奖评委胡平毫不避讳这几届茅盾文学奖评选中对城市题材文学作品的缺憾。相比之下,乡土文学不仅作品多而且更成熟,那种语言的生动活泼有着浑然天成的智慧,写得更加真实更有文学价值。比如贾平凹的《秦腔》、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周大新的《湖光山色》。他认为,就像赵本山、小沈阳的走红是东北语言的胜利,当下城市语境的困惑是造成城市叙事稀缺的主要因素。人口的流动,语言的混杂,即便在北京,还能说“老舍北京话”的大多已经搬迁到四环之外。“王朔固然是以北京话写作的,但他本人也早就预言自己作品中的北京语言特色热不了四五年。现在的城市已经无法地域保守,北京成为了全中国的北京。文学作品中再也看不到有北京味儿的语言了。”在这种飞速发展的城市里,眼下的城市文学,在整体上审美形态还欠成熟,始终带有深刻的农业文明的痕迹,大多停留在对城市的恶的展示和批判,相对乡土文学,少了一些温情、同情,失语于现代化。
大多优秀的城市文学作品或以农村为背景,或是与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海作协副主席赵长天认为,不仅是农村文学作品的语言资源得以保留,更是“农村的故事有根”。赵长天举例道,城市自古就有,明清经典小说《金瓶梅》、《红楼梦》都是地道的城市文学,然而《红楼梦》有着庞大家族系统,个中人物都不是支离破碎的。再看现在的城市,“一个人的工作单位与家庭生活总是隔绝的,似乎没有农村就没有了故事的根。”
城市文学显得胆怯?
评论家阎晶明曾经细致地考察鲁迅生活过的城市,发现鲁迅尽管在北京、上海、广州、厦门等城市生活和写作,却始终无法在城市中获得心灵的宁静安详。“这种对城市的警惕、距离、感受,是一个文学人应有的态度。”他认为,乡村与城市叙事的差别,未必全在于文学本身,而在于中国文人一脉相承的道德隐喻:乡村是干净的美好的,是精神家园;而城市是充满尔虞我诈、声色犬马的堕落地,“乡村场景的温暖也正体现了人们对灵魂最终回归故土的渴望。似乎只有叛离城市、回归山林,在道德价值观上才是正确的。”所以在很多的文学作品中,总是农村的妻子或者恋人,拯救了在城市中迷途的男人。历届获奖的文学作品也大多秉持着正统的价值立场,总是将“矛头”指向商业文化对乡土传统的破坏。
此言一出,立即在与会的南北文学人中激起共鸣。赵长天说,“当今的城市文学大多以官场、职场、情场为切入口,在文学中进行着道德批判。作家关注城市的罪恶,总以批判为主。他们笔下的乡村永远代表着美好、同情和温暖。”
著名作家陈丹燕说:“与乡村相比,城市似乎总离真理远一些。”在陈丹燕看来,城市出不了英雄,成吉思汗只有在草原上才是英雄,在城市里的人只需遵守规则。既然整个城市的形态是反英雄的,是无法以英雄主义来强求的。那么,城市文学的作品又何必强求呢?
复旦大学教授郜元宝提出了“看不见城市,还是没看见城市”的发问。他说,我们中国的文学作者,经常被空间把握,而不是把握空间,不管是城市文学还是乡村文学,很多的空间被阻隔,以致文学的目光模糊。
有意思的是,当作家们在讨论着文学的城市叙事何以落后于乡村叙事的时候,在年轻人为主体的网络上,网友们却对乡村的文字不感兴趣,他们追捧的依然是同龄人笔下的城市和城市中为生存奋斗的人。究竟是文学看不见城市,还是文学没看见城市,这实在是个问题.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