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青
中国旅日作家杨逸在去年凭着《浸着时光的早晨》拿下日本文学界最权威文学奖芥川龙之奖,打破了芥川奖从来没有外国人获奖的先例,被日本新闻界誉为神话。评委认为她的作品可以令人感受到“触手可及的新鲜度”,“给日本文学界带来我们都已经忘却的挚诚和朝气”。
7月25日,杨逸作为演讲嘉宾现身香港书展,讲她眼中的东瀛,她奋斗了20年并一举成名的国度。7月24日下午,在香港会展中心隔壁的万利海景酒店咖啡厅杨逸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日本文学界的门槛有多高?
杨逸作为一个异乡人,1987年去日本,在日本结婚生子又离婚,一人闯荡,想旅游申请学地理,为生存学日语,当过报社记者,也做过中学老师。写作只不过是她的业余爱好。但日本文学界的大门好像一直是为她敞开的。她一出手就遭遇热情的接纳。《小王》是杨逸的第一部小说。这本小说不仅让杨逸顺利拿下了日本文学界的新人奖,而且还意外获得了当年芥川龙之奖的提名。第二年杨逸卷土重来,以《浸着时光的早晨》再度入围并顺利擒得芥川龙之奖,一举成名。
日本文学界的门槛有多高?杨逸说获奖时她也不太知道。获奖后她好奇地问组委会的工作人员,这个奖究竟有没有外国人投稿?结果获悉,不仅有,而且在她之前有两个外国作家在日本曾获得芥川奖的提名:一个是20年前,美国作家;一个是10年前,瑞士作家。这两个都像她一样长期在日本生活,不管是写作的时间还是经验以及出版的作品远甚于她之上,但芥川龙之奖是一道门槛,他们只能入围,无法登顶。
杨逸是第三个获芥川奖提名的外国人,但是她却是第一个从提名走到奖台中间的胜利者。
回答不上日本文学界的门槛有多高的杨逸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顺利了,连门槛在哪里都没有感觉到。
芥川龙之奖有多重?
证书、怀表、100万日元。这是杨逸得到芥川奖的全部奖品和资金。
1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不到7万元。如果从物质来衡量,这个奖显然并不重。
但是获奖后杨逸在日本的大学老师专程写电邮来向她道贺,并向她透露了一件不为人知的家庭史。这位老师的父亲曾数次提名芥川龙之奖却数度与这个奖项失之交臂。因为一心写作,顾不上家庭,她的妈妈积劳成疾,早早去世了。他的父亲在内疚和自责的情绪下自杀了。芥川奖是这位老师家里不能揭开的隐痛。杨逸的获奖对她的这位老师却是一个意外的安慰。这封倾吐心声的电邮让杨逸掂出了芥川龙之奖在日本作家心中的分量。
杨逸一开始获这个奖还感觉轻飘飘的,但越来越觉得这个奖项并不那么简单。作为日本人很神圣的文学奖,她发现这个奖很大,很不一样。一些出版社的编辑和报社的记者叮嘱她,只要有这个奖就够了,其他的奖项都可以不要了。不管奖金有多少,都没必要再去拿了。
芥川奖的分量从杨逸获奖后情况看也可知它的不一般。
获奖以后找杨逸写东西的越来越多了,而且大多是一流的报纸和刊物。现在杨逸在日本的《读卖新闻》上开了“杨逸读《聊斋》”的专栏,每两周写一次。还在一家杂志上连载长篇小说《牵手》,要到明年八九月才能结束。今年4月她还被关东学院大学聘去做老师,给日本年轻人讲中国的文学。她选择的是很偏门的《聊斋志异》。理由是《聊斋志异》的价值观在中国的古典文学中很难被找到,人与动物和植物在这本书里是平等的,这么有人性的东西只有中国有。给学生期末出的考题就是:通过《聊斋》读中国。
杨逸说,当初她获得日本文学界新人奖后,心中暗喜,证明自己能写,读者也认可,自认为是拿到了写作的“passport”。但远不到把写作当成职业的地步。
拿到芥川龙之奖后,是代表被日本的文学界认可和接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做专业作家了?杨逸说,日本没有作协,没有职业作家,不会有人因为你写作而不管作品卖不卖钱就给你发工资。她自称是“贫农”,写作只顾温饱,所以她需要工作。不过杨逸后来慢慢才发现这个奖在她的心目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像一场迟来而猛烈的发酵。
写作一开始就想“被读”
杨逸说,自己写作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奖写作。这样的声明很容易让人误读为她是一个为自己写作的人。
结果杨逸澄清说:“我从一开始就想‘被读’。”
文学的意义如果化成语言,杨逸觉得很俗。在她眼中写作除了可以赚钱还可以打发时间。
她说,我能写,能推销自己的世界观,能够影响到别人,这是人生的至高乐趣。用非母语写作本身是一种挑战,挑战就是乐趣,更何况这种挑战还有回应,它的乐趣就可以大得无比大。
杨逸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人,但是言语间颇有“90后”的风格。
她说得奖不需要孩子们分享,因为奖项是她自己的,跟孩子们无关。也不需要孩子们替她高兴,她们还是先替自己担忧好了。她的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高中。问她和孩子们的关系,她说,一般般,还可以,但不对立。
杨逸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她说自己的理想就是临死的一瞬间没有任何后悔的事。她觉得芥川奖不会改变她的生活,她也不打算改变自己。事实上,她的生活已经被芥川奖改变了。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