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儿童文学状况尴尬

    差不多在1926年北新书局结集出版《寄小读者》之后，几乎全中国的孩子都在等待下一封信。可是他们终究没有等到。1999年冰心先生去世之后，这些已经成了爷爷奶奶的当年的“小读者”，又开始和他们的孙辈一起翘首盼望儿童文学工作者们能够给他们写来新的信件，带给他们当年的感动。10年过去了，他们的愿望眼看着又要落空了。毋庸讳言，中国的儿童文学正在遭遇着一些质疑。昨天，任溶溶等三位儿童文学作家接受本报专访，为当今儿童文学把脉。他们指出，冰心的传统正在被丢弃。

    “小读者”变成“大读者”？

    昨天，就在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小猫杜威》中文版的时候，书的作者薇奇·麦仑在美国透露，她正在计划将《小猫杜威》改写成一本给孩子们看的书。尽管现在的这本书已经足够温情，但那毕竟是给大人看的，麦仑认为孩子们也需要获得温暖。这是麦仑的决定。

    而在中国，一位儿童文学作者也作出了他的决定。这位先生出过几本儿童小说，销量不佳，这让他很气馁。“我可能尝试着会去写一些给成人看的小说，也可能会去编电视剧。你知道，生活需要钱。”他对本报记者说。

    记者将这两件事说给一些人听，激起了他们的感慨，他们说，麦仑等不少西方作家是从为成人写作转向为儿童写作，而中国作者则是纷纷从为儿童写作转向为成人写作。如此下去，中国孩子将来有没有书读，多少让人感到担忧了。

    不过，85岁高龄的儿童文学家任溶溶却不这么看，他告诉本报记者，王安忆、程乃珊等名作家过去都是写童话的，他们转行了，在创作上获得了更多成就，这就不能简单地否定他们当初做出的转行的决定。重要的不是改变，而是改变之后的结果。

     而让任溶溶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冰心先生的《寄小读者》、《春水》、《繁星》都是写给小孩子们看的，孩子是儿童文学毋庸置疑的读者群，可是现在，为什么儿童文学读者群年龄“越写越大”了呢？任老先生发现，今天写给小学生看的儿童文学已经少之又少，倒是写给初高中学生看的越来越多。至于所谓的“青春文学”，连成人都在看，没有一点生活阅历休想看懂。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我个人的经历来说，我只在小学的时候读过冰心等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到了初中，我就开始看《鲁迅全集》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不再看儿童文学。”任溶溶眼里，一方面作品针对的读者群年龄越写越大，一方面长大了孩子又不屑于看儿童文学，这恐怕正是当下儿童文学不太景气的原因。

    任溶溶说：“情况有点乱。”因为写给小学生看的儿童文学肯定要比给中学生的作品要难，所以从“越写越大”这个趋势可以看出，一些儿童文学作者水准的下降。

    “冰心”式宁静哪里去了？

    舒乙昨天对本报记者回忆起一个场景。冰心先生在80多岁的时候摔坏了腿，于是她越发长久地坐在那张靠窗的椅子上，写作，接待孩子们，要么就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物景。“她原本就很安静，晚年更加安静了。”舒乙说。

    张秋生则说，应该正是这份安静，让冰心能够捕捉到孩子们脸上及内心的那一份律动，猜想他们在想什么，有什么困惑，从而激发起为他们解决这些困惑的想法。可以说，这份安静成就了冰心的儿童文学事业。“可是，我们快把冰心的宁静丢得差不多了！”张秋生说的正是当下从其他领域蔓延到儿童文学界的这份浮躁。在张秋生看来，儿童文学家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他起码得具备两个方面的素养，其一，足够安静的性子，其二，对孩子足够热爱。而在这个转型的时代，很多人为了生存而奔波，处处充满了投机的成分，安静的性子早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了。同样因为要赚钱，终日忙忙碌碌，冰心那瞥在孩子们脸上的慈爱的眼神也是早已变得罕见了，孩子们开始被忽视。那些为他们写书的叔叔阿姨，已经写不出像《寄小读者》那样的作品了。

    张秋生毫不讳言，“冰心式宁静”的丢失，人心趋于浮躁，是当下一些儿童文学作者水平下降的重要原因。“冰心先生已经走了10年，10年里，我们还没有看到哪个儿童文学作者的作品水准有超过《寄小读者》的。但是这不代表今后也不会有。随着社会转型的完成，宁静再一次降临，可能会有更优秀的作品出现。”

    小读者们带着功利心阅读？

    就在人们把再也收不到《寄小读者》的原因，归咎于儿童文学作者的时候，长期观察孩子心理变化的秦文君却提出了另一个说法——难道今天的小读者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

    秦文君认为，《寄小读者》能够成功，固然有冰心高超文学水准的原因在，也与她拥有一批优秀的“小读者”有关。“那时的小读者同样很安静，他们喜欢静静地去读一封信，细心地体会信里的情谊和教诲，而现在，这样的小读者可能比较少了。”秦文君现在经常会被孩子们讨要写好作文的秘诀，她看到功利之风正在那群幼小的心灵之间不安分地弥漫。

    “现在的孩子似乎更喜欢看小说。”秦文君说。这在市场决定一切的今天，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儿童小说创作迅猛发展，而以冰心为代表的儿童散文创作却陷入了停滞，“我并不认为看儿童文学的小读者在减少。但是现在儿童散文是弱了，即便写出来，也达不到冰心先生文字清新俊秀的高度。”

    【声音】

    女儿读冰心 我很放心

    冰心的文字真的很美。我是读她的文章长大的，现在我的女儿也在读她的文章，女儿也很喜欢，我对此很高兴，看来冰心的影响力还要继续下去。我给女儿买过许多冰心的书，包括她的《寄小读者》。女儿读冰心的书，我很放心，因为冰心总是在教如何爱，以及如何体味爱。相比之下，现在一些儿童文学作品我就不太放心，比如一些青春文学作品，就在那里直露露地谈情说爱，这肯定不适合孩子看。

    家长 陈女士

    在课本里读冰心

    冰心应该是遥远的事了吧，我小时候读的，我儿子也已经读大学了，他小时候应该也读过。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冰心的文字，她喜欢抒情，但我小时候更喜欢看一些有故事情节的作品，比如《水浒传》等等。我儿子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他觉得课文里的都是冰心作品的精华，学习过了就可以了。我同意这个想法。

    家长 郑先生

    学生们不理解小橘灯

    我小时候上学就读冰心的作品，长大了我成了一名语文教师，我开始教冰心的作品，但我感觉教得有点吃力。比如《寄小读者》，那文字多美啊，语言多么循循善诱啊，我小时侯读得如醉如痴。但是现在，小孩子觉得没有情节不好看，也看不下去。又比如《小橘灯》，文章里的小孩子面对险境，显得非常镇定，还做了一盏小橘灯。我的学生就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孩子能这么镇定，没有爸爸妈妈，她还能独自生活吗？也许是时代变了吧，这就是代沟。但是我希望冰心不要被人遗忘。

    周老师

   （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