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总统访华特展
海报设计/孙初
大概一个月前,本次展览的策展人阿覃·琨瑛微信问我对展题有什么想法,我说没想法,起码不仔细,着急用的话,比如《变形记》。所以,这个展题来得突然,不现代,不严肃。甚至说不严肃都有点贴金。
卡夫卡让一个大活人格里高尔变成个虫子,不那么严肃;评论家沃塞勒借野兽派马蒂斯的话,阴阳怪气的说乔治·布拉克(立体主义创始人之一)的绘画就是一堆方块块(Cubism),可见立体主义(Cubism)名字的由来,也不太严肃。
乔治·布拉克/《埃斯塔克的房子》,1908
我个人觉得,一战前的捷克是不严肃的,或者换个说法是纯粹自由的,有点理想主义,倒是战后建国的捷克开始相对保守,原因显然来自民族建设的需求。正因如此,捷克立体主义被一些文献划分为两个阶段:1910-1917,1918-1928。而前阶段的捷克立体主义则被公认为最重要的时期--迫切的将物质转化为精神,其建筑、家具、日常应用设计在世界范围被追诉为独一份,没有之一。
借个抒情体概括,捷克立体主义就像只鸟蛋,发着光,很方的那种。
而这种异形孵化,可以用千山万水来形容。因为这只名为立体主义的法国大鸟飘洋过海,几乎临幸了整个欧洲。借纽约MoMA第一任馆长阿尔弗雷德·巴尔的现代艺术示意图来说:20世纪现代主义艺术史呈现为如今的轨迹,离不开那个起点:Cubism。
阿尔弗雷德·巴尔的现代艺术示意图
到这里不得不多谈几句枯燥的艺术史,比如立体主义影响了俄罗斯至上、构成主义,后者的康定斯基去了德国又影响了包豪斯,而荷兰风格派的主要人物蒙德里安也受益于立体主义;再者,影响了有点暴力倾向的意大利未来主义,乃至德国表现主义的桥社和影响整个现代建筑的柯布西耶……更值得注意的是,1907年,毕加索和乔治·布拉克在巴黎发起立体主义运动不久,捷克艺术家艾弥尔·斐拉(Emil Filla)和库比斯塔(Bohumil kubista)便让立体主义席卷了整个布拉格,库比斯塔便是桥社的一员,而桥社的四个发起人,都是学建筑出身。
艾弥尔·斐拉/《页:1》,1912
所以,我们常说的建筑离不开绘画,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建筑师本身就是艺术家,而不是如今热门的“挪用”。
现代主义建筑大师柯布西耶的绘画作品
除了流派,导致捷克短短几年内爆发立体主义风格的另一个原因,来自于当时欧洲各地的改革情绪。这种情绪是要命的,所以更像革命。比如维也纳分离派的动不动就决裂,意大利未来主义的打倒一切旧艺术,恨不得拆掉卢浮宫。而1908年成立的捷克Artěl艺术工坊便是参照分离派而来,直到后期四位建筑师的加入(霍霍尔、霍夫曼、亚纳克以及戈恰尔),在1911年正式称之为立体主义联盟。如今,布拉格之旅必去的景点黑色马多拉大厦(Black Madonna),便是戈恰尔最重要的立体主义建筑之一。
建于1911至1912年间的黑色马多拉大厦,戈恰尔
黑色马多拉大厦内景一角
不得不说,该时期,该情绪,是迷人的。这群自由之鸟活得像上帝脸上的青春痘,鼓鼓囊囊突兀嚣张。可谓始于脓包止于蛋,是孵化的神奇。
这些神奇,可以简单的排出一个序列组合以供窥斑见鸟。
1911年,捷克出现立体主义联盟,同年,联盟成员霍夫曼Vlastislav Hofman设计的最具代表性的立体主义风格椅子诞生;
1911年,立体主义联盟成员pavel Janek 从建筑师角度出发,设计出经典的水晶盒;
1911年,德国出现国际化团体“青骑士社”,创建者康定斯基,受立体主义影响;
1911年,荷兰蒙德里安创作出早期半抽象作品《Gray Tree》;
1911年,未来主义在意大利正如火如荼;
1912年,俄罗斯的马列维奇创立了立体未来主义风格;
1912年,进入以毕加索为代表的综合立体主义阶段,对雕塑和建筑产生了深远影响;
1912年,捷克立体主义的Pavel Janák创作的系列椅子诞生;
这些年代组合显然只是立体主义之冰山一角,但景象足够燎原,即便百年之后,星星之火依然像银河,要抬头看,抬头想,有点浪漫。
正在中捷当代美术馆展出的《变形记》展览现场
至1918年,包豪斯出现了,简洁实惠(去装饰化)的现代主义建筑开始占领欧洲。正如不记得谁的一句话概括之:现代主义是贵妇绅士站在废墟上的哭泣和彻夜不眠。显然,一战后的影响是劈头盖脸的,甚至捷克立体主义的某几位创始人都开始放弃立体主义风格,由此进入了第二个阶段(1918-1928)。
此阶段最引人注目的立体主义建筑作品,是来自建筑师鲁道夫·施托卡尔设计的教师公寓大楼。
施托卡尔设计的教师公寓大楼
至1928年,莱奥·卡梅尔设计的克雷诺夫市电影院已是捷克最后一个得以实现并保存至今的立体主义建筑。而我们熟知,毕加索在1925年转向超现实主义创作,算是代表了立体派时代的终结。
卡梅尔设计的克雷诺夫市电影院
所以,聊起捷克的二十年代,与其说是立体主义的退场,不如说是建国后民族独立思想的覆盖而导致波西米亚艺术占据了上风(国家装饰主义)。这股风还夹带了更为单纯简洁的纯粹主义气味,最终导致了立体主义淡出捷克人的视野,直至数十年之后,又重新成为被研究的对象。显然,纯粹主义倡导者、现代建筑大师柯布西耶正是受立体主义影响而影响了20世纪,这个回眸必须深情。
带着这份深情,我曾向捷克艺术家伊瑞请教过几个问题,比如在当代捷克有什么群体、多少人、多少公共空间还在使用立体主义风格的家具?答之少,特别的少。
两个原因:稀为贵,一件立体主义风格的家具比巴洛克时期的老古董还是高出几个价格档;即便作品的复刻,也仅仅在大约四年前才开始少量的出现,且完全订制化,换个说法,不要指望有多少现货,这也算是本次展览唯一遗憾之处。但这份遗憾倒正像一个方形缺了一角,显得无比的立体主义。
《变形记》展览现场
如果回顾立体主义的核心,即在平面上表现出二度和三度空间,甚至表现出肉眼看不见的结构和时间(四度空间),那么,此特征也可以算是本次展览《变形记》的意义所在,起码希望是,展出的每一件作品,视点别只停留在其设计层面的表达,应该在乎的,是其时间线索和那个特殊年代的文化思潮。
心里有点思潮垫底,便不难理解《变形记》的另一个单元“捷克百年设计”。二三十年代,忙碌于民族建设的国家装饰主义便催生了一把著名的椅子:JINDRICH MALABALA。三十年代中期,受机器美学(柯布西耶)和抽象艺术影响。直到经历纳粹和社会主义之后,捷克的意识形态开始缓和,于六十年代宣泄出捷克创造力的第二春,强调个体自由和休闲时光的口号,仿佛把我们拉回了温和版的20世纪初。此后之种种,不再赘述,简言之,在文化思潮和政治形态的洗礼后,捷克变成了综合立体的捷克,而这副可爱又可敬的面貌,之所以飘洋过海的呈现于中国,感谢中捷建交70周年之余,离不开中捷当代美术馆覃琨瑛女士的执着和努力,肉麻的说,十年如一日,理性讲,十年如一日,《变形记》第三个单元“馆藏艺术”便是最好的证据。这些证据没有证词但显然振振有词,即如捷克国家副总理所言:在中捷文化艺术交流这个层面,中捷当代美术馆不可替代,于国家这个层面,必须支持。
为了应题,最后用卡夫卡的一句话作为结束:
我是一只很不像样的鸟,
一只寒鸦,
一只卡夫卡鸟。
致敬捷克立体主义的那个时代和所有艺术家。
那些善意的激进、热血还夹带点高贵的混不吝理想主义态度让整个世界、尤其中国当下的我们所怀念、追思。
那些人,就像一群有点白痴的黑天鹅在雾霾天里寻找灰姑娘……
附展览信息:
北京中捷当代美术馆捷克总统访华特展
展览题目《变形记》
策展人:覃琨瑛
学术总监:黄药禾
艺术总监:孙初
主办机构:捷克总统府,捷克驻华大使馆
支持机构:捷克总统府 捷克文化部 捷克中心
赞助机构:皮尔森啤酒,萨奇水庄
展览时间:4.27日 -- 5.23日
开放时间:每周二到周日上午10:00到下午6:00
展览地点:北京通州区宋庄镇小堡艺术东区中捷当代美术馆
(编辑: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