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已逝,华人世界对邓丽君的纪念从未间断。有趣的是,中国大陆的视角从来都是众人回忆她的声音如何唤醒那个年代被禁锢的情感、她清甜濡湿的歌声如何打开了华语流行音乐的新篇章,以及她的温婉大气如何因为符合了中国人古老的审美观而在那个坚硬的时代成为一股抚慰人心的清流。而台湾怀念这位“宝岛女儿”的角度亦是多年来都极其相似:整台的节目聚焦于邓丽君捐钱给前线弟兄加菜、绝不错过劳军晚会、穿军服敬礼等历史镜头,最后一幕,则浓墨重彩地渲染她棺木上覆盖那面旗帜的哀荣。
然而在大时代的漩涡中,真实的邓丽君在哪里?她这一生过得是否快乐?如果说她短短43年的人生曾全部被用来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唱歌,亦因为唱歌登上巅峰,又为何会最终选择远走异乡,和边缘人似的法国男子保罗隐居法国,在戛纳的海边畅快裸泳,有生命之危亦宁可在泰国清迈的旅馆度日?
邓丽君43年的人生,好的坏的全部都清楚呈现在世人面前,被附会了太多、承担了太多无疑是她选择自我放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比起她“永远的军中情人”、“爱国艺人”、“甜美歌声、高尚节操”的具有浓浓时代气息的墓志铭,邓丽君墓园入口的一架钢琴似乎更接近真实的邓丽君。从最初远赴日本发展,周游世界,乃至隐居世界一隅,她从未放弃的始终是音乐。1993年回台湾接受采访时,她说自己在英国、法国、日本时常进录音室,一周起码吊四次嗓子。而年轻的时候她为了让自己的音域更广,甚至练声练到喉咙出血。无论是“假护照风波”,还是和香格里拉集团的董事长郭孔丞的一段已经谈婚论嫁的感情,都未能阻止她唱歌。
邓丽君的一生过得并不顺遂——和政治捆绑在一起不管是否她的本意,都最终让她不堪重负而远走高飞;曾认真投入感情,却从未披上嫁衣而自我放逐于一段不会走向婚姻的情感;人生最后几年的病痛让她即使连唱歌也变得勉强。
然而不能说什么“把这些附着于她身上的时代意义和悲苦统统去除也许会让她更快乐更纯粹”,因为热爱、信念和抗争才使邓丽君成为邓丽君而被世人长久怀念。
诚然,她那咬字清晰,仿佛在耳边诉说的歌声以及随歌声而来的回忆是她深受爱戴的原因,更重要的则是她的歌声流露出的一抹挥之不去的伤感,以及伤感背后她走过的一段荆棘路。没有人会永远爱慕成功和美丽,却会对抗争过后的失意和衰败心存怜悯,惺惺相惜。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