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骏 久石让
听音乐会遇见的极品男人
这个男人随意坐在我的正前方之前,一切堪称完美。
这是广州大剧院“久石让·宫崎骏作品音乐会”。上半场时,我和全场上千名观众一样沉醉其中。台上庄重,台下静谧,没有人声没有铃声没有突兀的掌声——— 和好多个寻常周末的现场演出相比,它有着交响音乐会独有的“稳”。
直到这个男人出现。下半场第一支曲目进行到中间,他挑中我前排的空位一屁股坐下,立即掏出手机对着台上拍视频。这个举动马上被工作人员投射来的远红外提示灯“勒令”禁止。他环顾四周寻找这束小红灯的光源,未果,举手再拍,再被提示。他放弃拍摄,然后,打开手机Q Q,聊天。我被黑暗中持续闪亮的屏幕弄得恼火,敲敲他椅背。他瞬间恼怒,转头怒喝:关你什么事!同时,爆出一句英语粗口。起身换到另一个座位——— 还在我前排,从正前方换到隔开两个座位的斜前方,坐下前,他瞪着我,将粗口狠狠重复一遍。
一切都发生在台上音乐未停之时。
之后是《入殓师》曲目。舒缓的提琴声升腾时,这个男人刷起了手机淘宝。我迅速自省,怪自己多事,然后闭上眼睛忽略他和他的手机——— 却做不到,我舍不得台上大银幕里那些曾让我流泪的电影镜头,那些深重无言、对于生命与离去的尊重。而这个男人,在提琴声中一路查看购物车,眼睛手指都很忙。《龙猫》时,他在看朋友圈;《魔女宅急便》时他点开Q Q空间,《风之谷》时他直接放在耳边听起来,听的是微信语音。
至此,我很容易将这文章写成一篇不出奇的、充满戾气的“怨文”,正如这个男人的随处可见一样。他,和好多个他一起,不由分说地毁掉了无数场音乐会、电影、演讲、聚餐甚至旅途。可,我听着《入殓师》,看着他明晃晃的购物车,却是另外一种情绪。
李敬泽说,人为什么写小说?因为它是面向死亡的讲述,是站在整个人生的尺度上看人、看事。而于我来说,音乐与影像,是另外一种存在,它们是面向未知的讲述,负责开启一个诗意的、触不到却能徜徉其中的世界,那样一个美世界。而这个男人,他找不到这个世界的门,不知道这样一个世界正在他面前,等他。
想起我在台湾看过的一场《看见台湾》电影。纪录片,深夜场,未满席。没有手机屏幕没有电话铃声,影毕,所有观众静静坐着,直到所有字幕走完。那些尊重每个名字、每个工作人员的人,我想,他们都刚刚从那样一个美世界回来,所以,给时间给空间自己,回到这个现实世界,悄无声息,慢慢降落。
有一刻,我很想在曲目间隙,去问问大剧院的工作人员:能否把一场提醒又提醒“不得录影”的演出里举起手机超过5次的观众,“请出”这场演出呢?可我终究没有起身,一来,我跟自己说“修养不够”;二来,我拿不准这是不是对这个男人以及无数个“他”的另一种不尊重。
可惜,最后一曲终了时,这个男人飞身离席,没有听到全场澎湃的掌声,没有看到灯亮、梦醒的那一刻,更没有机会让我跟他说句话———我憋了半场了,我想告诉这个中国面孔的男人:那两句粗口,英语发音都是错的。
(实习编辑: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