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初宣布与匈牙利布达佩斯艺术宫合作威尔第歌剧《阿蒂拉》,到3月剧院投入大修,4月联合制作版本的音乐会版率先在匈牙利上演,8月上海歌剧院舞美工厂投入实景制作,上月底装台全部完毕,昨天演出前所有细节处的标识、内饰才匆忙就位,歌剧《阿蒂拉》几乎牵扯着上海大剧院这一年最重要的工作命脉。
作为威尔第诞辰200周年唯一一部全新制作的全景歌剧,《阿蒂拉》是上海大剧院重修后的开幕之作,亦是本届上海国际艺术节的重头演出。11月7日至10日,连续四场,比去年的《波希米亚人》还多了一场,这也可视作歌剧市场的一次进步。11月8日至10日,活跃在欧洲舞台的中国女高音孙秀苇将饰演女主角欧达贝拉,上海歌剧院男高音韩蓬将饰演男二号弗雷斯托,男中音杨小勇将饰演艾齐欧。
为保“王的嗓子”
主角吉亚科莫缺席首演
昨晚,在大剧院院长张哲宣布“今晚(7日)我们将经过修缮的上海大剧院重新还给了上海观众”后,演出正式开始。乐池中的乐队小队音准后,指挥丹尼尔·奥伦在观众的尖叫声中走上指挥台。
去年凭借《波希米亚人》让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改头换面的以色列指挥家丹尼尔·奥伦,是卡拉扬指挥大赛的冠军,并深得卡拉扬真传,此次凭借对意大利歌剧极佳的乐感,以及他特别擅长的调教乐团的能力,再度使乐团“焕发新声”。刚柔并济、旋律鲜明、情绪饱满又毫不抢台上演员的风头,对于剧情走向和烘托都把握到位,令人印象深刻。
《阿蒂拉》序曲以大提琴和低音提琴演奏的下行旋律进入,气氛阴沉肃穆,暗示了主人翁匈奴王阿蒂拉的悲剧命运,也恰到好处地烘托出舞台上匈奴人进入阿奎利亚城,强横追捕城内老幼妇孺的肆虐场面。随后,弦乐开始进入抒情的主题,仿佛表达的是希望和光明。音乐很快从舒缓宏大切换到了紧张跃动,上海歌剧院的群众演员调度整齐有素,好小囡少儿合唱团的小演员们也毫不怯场,配合十分默契。
“男低音”唱主角是《阿蒂拉》最大亮点。十七八世纪的意大利歌剧界,男低音的角色多戏谑搞笑,而威尔第创作的众多男低音角色及咏叹调则把该声部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在《阿蒂拉》中威尔第为男低音写作的音乐尤为出色,作曲家充分抓住了男低音深沉音色中特有的“沉稳感”,突出了男一号匈奴王阿蒂拉刚毅、阳刚、威严的男人气质,堪称“王者之音”。
此次担纲A角的吉亚科莫·普雷斯提亚(Giacomo Prestia)是世界著名的意大利男低音歌唱家。他在4月匈牙利音乐会版中担纲主角阿蒂拉,其低沉雄浑而富有金属光泽的声线令这一角色充满魅力。令人遗憾的是,吉亚科莫抵沪后嗓子一直不适,为了保护“王的嗓子”,昨晚首演吉亚科莫未出场,但他将参与8日至10日的演出。
昨晚首演由男低音罗贝托·塔格里亚维尼(Roberto Tagliavini)代替。罗贝托是意大利新晋男低音,今年9月在斯卡拉歌剧院演出的《阿依达》中担任埃及国王一角,从宣叙调、行板到卡巴列塔,罗贝托将阿蒂拉从噩梦中醒来的畏惧和重新恢复勇气的刚强表现得十分精彩。
昨晚现场,罗贝托的音色同样低沉厚重,霸气十足,较之吉亚科莫稍逊几分光泽感,舞台上的气场亦有别于后者不怒自威达王者之气,但无论如何都属于难觅的优质男低音。
扮演女主角欧达贝拉的匈牙利女高音奇拉·伯罗斯(Csilla Boross),是捷克布尔诺国家大剧院的签约艺术家。从宣叙调、行板到卡巴列塔的音乐形式,伯罗斯高亢的声乐技巧表达了欧达贝拉炽烈的爱国热情,极负政治性的表白刻画了一位刚烈强大的女性形象;而面对心爱的人猜疑,她无助的温柔同样唱出令人心疼的味道。
最后,随着合唱团热烈激昂的卡巴列塔(cabaletta),欧达贝拉调着高亢惊恐的嗓音将复仇之剑刺向阿蒂拉,叱咤风云的匈奴王带着不舍与不甘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倒地,大幕拉上,一切命运之力到此戛然而止。观众发麻的头皮和拍红的手掌则证明了歌剧艺术独有的魅力。
感受“歌剧之王”
早年锐气
三幕歌剧《阿蒂拉》是威尔第创作的第9部歌剧,讲述了匈奴王阿蒂拉于公元452年入侵意大利的故事。威尔第创作该剧时正值意大利被奥匈帝国侵犯,剧中强烈的爱国主义色彩、粗犷奔放的戏剧冲突和热情有力的音乐等因素,使得《阿蒂拉》在1846年3月17日威尼斯凤凰剧院首演时大获成功。
但进入19世纪中后期,随着意大利统一后政治与社会经济的稳定和发展,加之欧洲各民族对自身文化的理解存在差异,首演后该剧在世界范围内上演的频率都相对很少。即使是世界一流歌剧院之一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也是2010年才首演《阿蒂拉》。
作为一个“慢热”的作曲家,威尔第早期创作有其优点,但并非“一鸣惊人”展现过人才华,他的歌剧是在一部部作品的积累中逐渐攀上高峰。从昨晚《阿蒂拉》的唱段中亦能够明显感受这一点,如果对他的名作耳熟能详,《阿蒂拉》可能会有那么一点让你感觉不够过瘾,虽然合唱气势宏大,旋律性极强,咏叹调优美而紧凑,但整部歌剧中涉及的长短曲式结构比较单一,乐队的和声、配器都比较简单,音乐毫无疑问的动听却稍嫌浅显单薄。但细心听来,处处都有后期成熟歌剧萌芽种子孕育于此。
《阿蒂拉》是带有典型威尔第早期风格的爱国主义著作,反映的是当下社会背景和时代精神风貌。上海音乐学院教授杨燕迪曾在演出前的导赏讲座上提出,“鉴赏、认识和理解如歌剧这样的艺术作品,不仅仅是观看情节和欣赏音乐,也是理解艺术理路和历史脉络,并将艺术作品放置到它应有的语境中,从而理解艺术家的匠心和处理,并看出他的努力,其成功和失败各在什么方面。”
“《阿蒂拉》是威尔第最早时期的作品,新奇的并不是它的风格,而是内容——不再创作关于个人的戏剧,而是整个民族的戏剧。那时持续了多年的意大利革命,人们梦想着统一国家并得到自由。威尔第在他最早的作品里注入这样的感情并让其崇高,由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就自此跟随了威尔第的一生。”指挥丹尼尔·奥伦在演出前这样介绍这部作品。
实景制作简明大气
作为继《波希米亚人》之后的又一部联合制作,《阿蒂拉》的舞美不如去年的现代版那般富有想象力和时尚气息。揭开重修面纱的大剧院没有趁此机会展现其先进的舞台机关“新成果”,三座罗马巨型石拱以及十字架形阶梯从头到尾屹立于舞台,庄严而大气。
高达9米巨型拱门与石柱表面与真实的岩石并无二致,制作材料经过加工,光感和手感体现出粗糙暗沉的肌理。近乎断壁残垣的门墙上,布满了压抑的色块,间或暗红色的条纹与印记,隐喻着阿蒂拉的匈奴铁骑踏过后,刚刚经历过战争和暴力洗礼的城堡和土地。
舞台上的阶梯看似仅为演员活动的区域,实则阶梯下暗藏灯箱,当歌剧第三幕灯光打开,阿蒂拉命运终结之前,二三楼的观众便能发现其中玄机——舞台上会出现一座横躺的“十字架”。如此以写意的方式暗示东方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终将有一天慑服于西方文明和信仰的强大力量下的舞台方式,在4月匈牙利音乐会版中因场地因素无法实现,此次在上海全景版的演出中终于得以展现。
这次中方承担了部分服装设计的任务,其中特别包括主角阿蒂拉的三套服饰。大剧院方面表示,目前大多处于“制造”阶段的歌剧制作水准必然需要循序渐进,最终抵达“设计”阶段,完成制作一部歌剧的核心,有望通过《阿蒂拉》跨出新的一步。舞台上演员服装经过精心研究却绝不抢眼,稍有遗憾的是断壁残垣的战场上,百姓和士兵的服装做旧程度有些不尽如人意。
随着歌剧的进展,拱门后方的投影呈现出不同的场景,有攻城略地、杀机四伏,有残阳如血、惊弓飞鸟,亦有璀璨星空、远影孤帆。既是丰富剧情中的场景变化,亦是外化那一幕中人物心境情绪的一种写意表达。乐评人唐若甫对此次制作的舞美表示了赞赏,“简明、大气,能够提示剧情、拓展舞台空间;而且四个拱门都能用于演员上下场,让舞台非常灵活、实用。”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