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历史由一位年届九旬、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没有说出名字)所自述,她以空灵的口吻、惊人的记忆力以及顽强的意志力,娓娓叙述着鄂温克族的历史,使整个民族的历史鲜活如生、跃然纸上。
整个故事充满了寓言:代代相传的薪火、生死轮回以及“人类与神灵共存”。驯鹿是鄂温克人生活的命根子,“一定是神赐予我们的,没有它们,就没有我们”。迟子建(出生于1964年)以萨满(Shaman)的方式,说出了这位鄂温克老妇人的感情生活与人生经历。
外面的大千世界自然波及到了鄂温克族的生活:1965年,部落所有人投票决定是否服从重新安置,离开山林,搬到不远处的新建城镇。他们世代居住在希楞柱(shirangju,露顶的帐篷)里,晚上就可以看着满天繁星入眠。大家都听从了共产党乡干部的说服工作,唯独讲述者老妇自己除外:“我的身体是由神灵给予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愚痴的孙子和她生活在一起,照顾她以及仅剩的几头驯鹿。
当圈养的驯鹿开始大量死亡时,大家才意识到酿成了大错。乡干部以为这些珍贵的动物与其它驯养牲畜一样:驯鹿夏天“吃嫩树枝,冬天吃干草,饿不死的”。
鄂温克族群情激愤:“你们以为驯鹿是马和牛?它们才不会啃干草吃呢。驯鹿能在山中采食的东西有上百,只让它们吃草和树枝,它们就没灵性了,会死的!”
这个游牧的部落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他们的生活(与驯鹿一样)难以挽回地被现代社会的洪流所冲乱。故事的叙述节奏舒缓但又坚定,似乎应着远古响亮的鼓声而呈现开来。相信万物皆有神灵的鄂温克族与自然有着某种共生关系,迟子建的叙述中不时描述着鄂温克人生活的密林与山峦、各种动物与植物:秋天像“一个脸皮薄的人,只要秋风多说了它几句,它就沉下脸,抬腿就走”;落叶“像森林里的黄蝴蝶一样”翩翩起舞;雪白的小鹿“就像刚刚坠地的一朵祥云”。
鄂温克人成功地躲过了饥荒、瘟疫、战争与改造运动、洪水、致命暴风雪以及狩猎中的种种意外。他们最难以忍受的就是不断地迁移。小说结尾预示了未来之难卜,“时时笼罩在死神的阴影里。”
《一弦残月》是英译书名,中文原书名为《额尔古纳河右岸》(The Right Bank of the Argun),暗示故事素材源于真实生活。作者的跋包含了更多有用的背景,但遗憾的是英文版没有收入,但读者可在徐穆实的个人网站Ethnic ChinaLit上找到这部分全文。在跋中,迟子建讲述了自己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成长的往事。“少年进山拉烧柴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在粗壮的大树上发现怪异的头像,父亲对我说,那是白那查山神(Bainacha)的形象,是鄂伦春人(Oroqen,另一游牧部落)雕刻上去的”。
后来,迟子建长住在鄂温克人的营地,为自己的小说准备素材。她最后得出结论:“我觉得找到了这部长篇的种子……我从小就拥有的那片辽阔而苍茫的林地就是它的温床,我相信一定能让它发芽和成长的。”迟子建的自信完全站得住脚,这是一位具有罕见才华的作家对鄂温克人恰如其分的致敬。
(迟子建(Chi Zijian)所著《一弦残月》(The Last Quarter of the Moon)由徐穆实(Bruce Humes)翻译,并由哈维尔·塞克书局(Harvill Secker)出版,全书311页,建议零售价14.99英镑。)
(编辑:邵钰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