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江
女孩骑车经过电影院门口时被一个留郭富城发型的男孩拦住,她起初以为是熟悉的什么人,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不认识。女孩有点莫名的紧张,她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男孩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他用两根手指朝一侧梳了梳头发,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番,说,你长得真漂亮,我们交个朋友好吗?女孩的眉头立刻皱起来,她讨厌这类搭讪的方式,但她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应付。男孩仍然冲她微笑着,在微笑中安静地观察她的反应。女孩把脸迅速扭到另一边,不去理睬对方,就在这时她发现电影院的台阶上站着几个青年朝她怪笑,他们的眼神闪闪烁烁,和男孩的微笑配合默契。女孩想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她狠狠白了他们一眼。
马路上有人开始朝这边张望,女孩看见行人中一些散落的眼神辐射过来。女孩想大声喊,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喊些什么,她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心里却涌来一阵惊慌。女孩站立不安,她低下头,又抬起头看前方,然后又低下头,如此犹豫了一番,她听见男孩嗤地一笑,你别害怕,男孩说,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刚才看你第一眼就很喜欢。
无赖,流氓。女孩突然小声骂了句。男孩松开自行车的车把哂笑了一阵,他说,我不是无赖,我向来都是认真的。女孩躲避着他的目光,侧转着脸不予理睬。女孩此时想起母亲以前的告诫,不要去顺着搭理无聊的人,你不理他们就主动,你越是和他们纠缠就会越被动。女孩用力攥住车把,想调整方向从另一边走。男孩又伸手抓住车把,他说话的声音加大了力度,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松手,除非——男孩换成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除非,这辆自行车你不要了。
台阶上的几个青年趁机吹起口哨,女孩咬着嘴唇坚决不去看他们,但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后来女孩突然间想到什么,她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车子朝男孩身上一推,然后猛地转身从另一侧走。女孩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孩和台阶上的青年们面面相觑,他们各自在对方脸上发现了惊愕的神情。
女孩一边走一边抹着泪痕。前行的脚步由于情绪波动看上去有点僵硬,但女孩的速度越走越快,脸上的倔强不屈泄露了内心坚韧的意志。共青团路是一条有着繁华气息的街道,女孩郁郁前行的姿态很特别,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顾不上路人朝她侧目而视。正值明亮的中午时分,阳光弥漫开来,整个街道明晃晃的充满生机,但女孩的脸色由于激愤而变得苍白。城市里差不多每天都会上演丢失自行车的事,每辆车有每辆车背后的故事,但一辆簇新的自行车就这样失去了,回去和母亲怎么交代?女孩记得那辆漂亮的女士单车是母亲从百货大楼花200元买来的,母亲的收入并不高,女孩想起母亲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宁愿舍弃自行车也不和坏孩子搀和,这样的做法是否可行,母亲是否理解,女孩一时心乱如麻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女孩走过国营长征照相馆、红卫电机厂宿舍区、市第十一中学,在经过百货大楼广场时,她从泪眼中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女孩擦了擦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人确实是她的表哥,她看见表哥和他的一伙朋友正在露天广场上打台球。女孩眼眶里顿时又充满了泪水,女孩站在人行道上踌躇了一会,她抹干净脸上的泪痕,走过去和表哥打招呼。
表哥是个孩子王。表哥当兵复员后一直在家里待业,等候上级部门安排工作,这段属于等待的空白期就率领一群昔日的小兄弟在街上到处耍,不知不觉混成了南城的青年领袖。女孩起初犹豫着不愿多说什么,经不住表哥一再询问,她啜泣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表哥火冒三丈,他转身和他的朋友们嘀咕了几句,朋友们开始叫嚷起来,收拾他,收拾那家伙!表哥详细问了那伙人的特征,又闭上眼睛想了一会,根据女孩的描述,他已经隐约猜出对方是谁,他知道那是家住城北的一个颇有背景的小顽主。表哥沉默了一会,没再说话,但心中渐渐有了初步对策。女孩的心情此刻变得惊恐起来,这时她有些后悔来见表哥。她无法估计表哥的朋友们和男孩那伙人的相遇是个什么场面。
这个正午暗藏着不平静的氛围。表哥后座上带着女孩,和朋友们在共青团路中段呼啸而过,他们浩浩荡荡来到电影院门口这个宽阔而热闹的地方时,连周围闲逛的行人也感受到低气压的紧张。人们看见一伙来势汹汹的青年纷纷下车,他们用目光检索着电影院门口的冷饮店,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女孩一眼就看见自己那辆单车停靠在冷饮店门前。
留着郭富城发型的男孩一出店门就看见了这支来者不善的队伍。表哥的一个朋友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男孩讨厌这种眼神,他虎着脸在店门口小心地站了几秒种,同样用挑衅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当他和女孩的眼神对接时,脸上的表情凝结了,张大了嘴似乎想解释点什么。女孩却开始心神不定起来。
本来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打完之后从哪条路跑,表哥是事先计划好的,可是表哥的朋友却沉不住气。表哥的朋友冷冷地盯着男孩,突然骂了一句,你他妈看什么?找的就是你,你是不是有病啊?男孩楞了楞,但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傻逼,他这么嘀咕了一句然后扭过身子回头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声音虽然小,眼色虽然一闪而过,但同伴们都感受到了。表哥的朋友腾地一下跃起来,你骂谁?你他妈再说一句!话讲着讲着火药味就有了,男孩就势也往前跨了一步。场面来得太突然,男孩冷不防揪住表哥朋友的头发,表哥的朋友来不及还手反击,他的鼻唇之间已经重重挨了一拳。表哥大叫一声,妈的!他伸出手去抓男孩的衣领。
男孩及时后退了一大步,躲过表哥的这个动作。然后他指了指门口那辆女式单车说,如果是你们的,你们骑走好了。表哥知道他在表达什么,表哥的嘴角因此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朋友既然已经挨打了,事情怎么能轻易收场?表哥一出手就发现当初的判断失误了,他低估了这个北城著名的小顽主。男孩虽然个子不高,身材瘦,但他除了有领袖的风范,更不乏实战经验,表哥没有想到男孩的反应是那么机警灵活。表哥有功夫底子,沉稳中带着机警,但男孩身形灵活,攻防自如,表哥的军体拳在实战中并没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突然出现的场面使冷饮店的人乱了分寸。包括冷饮店老板和员工,包括围拢过来看热闹的顾客。那天路过共青团路的行人也看到惨烈又滑稽的一幕。两拨青年在街头群殴,起初双方只是试探着互相推搡,接下来是真正的拳打脚踢,人们看见表哥的一伙人仗着人多一齐动手,有人抵不住凌烈的攻势,后退了几步,猛地转身就跑。其中有个身形瘦削但姿势灵活的男孩一边指挥着自己的人马战斗一边和一个高大的青年对峙。人们还看见有人被踹到在地,有人脑袋上开了花,被半块砖头砸倒在地,发出一阵惨叫。砸人的看见对方的身子倒了下去,就一溜烟地跑走,回头给同伙打招呼,快跑!快点!倒地的人可能是表哥,也可能是表哥的朋友之一。场面于是陷入了混乱,围观的人最后分不清究竟谁和谁是一帮。
有路人观看到一半时反应了过来,大声地喊叫,报警,快报警!女孩先是躲在远处看,后来看到表哥和男孩扭打在一起,女孩不敢再看下去。女孩突然转身逃走了。
街头打架这样的事尽量不让警察插手,这是顽主孩子们的精明之处,因此这场壮观而激烈的群殴画面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两拨青年在警察们赶到之前四下跑光,徒留一些喜欢看热闹的人久久不愿离去,他们竖起耳朵聆听冷饮店老板讲述事情的经过,讲到最后关键的细节时,店老板打着手势气愤地说,这帮混蛋小子,他们连饮料钱都还没结账就打起来,你们说我现在找谁要去?
女孩想象不出那副街头场面是什么情形,但表哥派人把那辆漂亮的女式单车送到楼下时,正好赶在母亲下班之前。女孩听表哥的朋友说,打群架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虽然把对方打跑了,但我们也伤得不轻,老大现在医院里,头上缝了十针。
初秋到了天气依然炎热,尤其中午过后,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一种猖狂而霸道的热,让人心里觉得闷燥无比。不知道从哪天起,女孩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在更多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女孩喜欢把自己关进房间,青春慢慢伸展,光阴流淌着向前,情窦初开的少女总爱对未来充满憧憬。夏天以来,女孩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她回顾的是和男同学之间的情谊。属于女孩的美丽希望最终在九月的一个清晨被打破了,那个她所心仪的男同学告诉她,父母调动工作去南方,他也会跟随家人一起走,转学去外地。女孩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女孩青春期的感情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后来男同学给女孩抹干脸上的泪水,两个人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像以前一样跑步,早晨的空气清新干净,女孩和男同学带着忧伤坚持跑完了最后一圈。
女孩意识到自己内心有了微妙的变化,女孩现在成了童安格的歌迷,她喜欢这个台湾歌手迷离的眼神和磁性的声音,女孩的录音机反复播放那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神……女孩脑海里浮现出某种精致的送别场景,但画面有时会被蓦然打断,思绪开出小差,她觉得是窗外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影响了她的情绪,还有风扇呜呜地鸣响声也干扰她的注意力,于是她拉上窗帘重新坐下来,但她的心绪依然不安和低沉,于是女孩明白,那不是阳光的缘故,也不怪风扇的嘈杂声,是她的心里有挥之不去的杂念。童安格的声线华丽流畅,女孩的心里却生长出混乱无序的杂音!
母亲从厕所那边走过来,她先把耳朵贴着女儿的房间听了一会,又轻轻扣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于是母亲径自推门进去,她看见女儿戴着耳机趴在写字台前,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十片桃红色的指甲。女孩对母亲的突然出现很不高兴,她忙乱地站起身,攥起手指,又摁下录音机停止键。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女孩嘟囔着说。
我怎么没敲门?母亲说,你自己没听见还怪我,你思想开什么小差?[NextPage]
女孩有点惊讶,她发现母亲眼神里闪着小题大做的怒火。她咬着嘴唇小心地望着母亲,片刻后冲母亲抱歉地一笑,我在听童安格呢,女孩说,台湾歌手童安格。她用手指指墙上的彩色海报。
母亲抬头看到女儿床头上贴着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正在面朝她微笑。母亲的脸沉下来。你这次期中考试成绩明显下降,怎么回事?母亲问。
女孩没有立即回答母亲的问题,她咬着嘴还在思考着什么。
你已经十七岁了。母亲的语气很愤怒也很焦灼,随后她叹了口气,走到女儿身边说,再过几个月你就满十八岁了,该懂事了。
女孩朝母亲斜睨了一眼,奇怪地看着母亲,十七岁怎么啦?十八岁又怎么啦?真是的。女孩说。
你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她盯着女儿问,这阵子做功课心不在焉,做事情丢三落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低下头不说话。女孩不理不睬的样子使母亲更加愠怒,她满脸狐疑地望着女儿,突然说,你是不是恋爱了?我告诉你,早恋在咱们家绝对不允许!
女孩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你说什么呢?什么屁早恋,我才不感兴趣!
母亲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恼怒吓了一跳,她在女儿身旁疑惑地转了个圈,小心翼翼从各个角度打量了她一番。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冲我发什么火呀?母亲皱着眉说,没有就好,你别瞒着我,你什么事都瞒不过我。
我就是有点儿烦,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女孩说。
母亲显然不满意女儿的回答,她觉得女儿在敷衍问题,她一定要弄清楚女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是觉得无聊,要不我给你买个呼啦圈吧。母亲想了想说,现在外面很流行。
我不感兴趣,女孩说,那都是小孩子玩的。
屁话!母亲瞪了女儿一眼,什么小孩子玩的?外面有很多大人都在玩,你不
知道吗?
我是说我不想玩,女孩这么嘀咕了一句猛地转过身子,再流行我也不玩。
女孩的表情变得很倔强,身体不动,鼻孔里呼呼地响着,她和母亲这么对峙了大约一分钟,就进了自己房间。母亲在客厅里心事重重地转了一圈,然后慢慢踱到女儿房门前,无奈地对里面说,好了,不玩就不玩,随便你。
整个下午母亲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直到晚饭时刻,母亲一直没再和女儿说话。女儿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像乌云一样紊乱的东西,女儿毕竟才十七岁,她不知道做母亲的苦衷。女孩忽然觉得这些天来对母亲的态度有些过头,于是她低下头只顾吃饭不再吱声,她不想让母亲生气。女孩守住了内心隐秘的部分,收拾餐桌时,她冲母亲勉强一笑说,妈,我想待会出去走走。
母亲怔了一下,她的目光在女儿身上上下打量着,过了会,她的表情平静下来,说,你愿意出去散散心就去吧,别走远了!
傍晚时分,女孩出现在共青团路的夜市上,她换上一件崭新的连衣裙,出门前又喷了些香水,走在路上香气浮动。经过小区的杂货店时,乘凉的老人们看着她,然后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女孩突然觉得她们的表情很俗气,看什么看?她小声地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
五花八门的小商品摊位密密麻麻地布满街道,有的摊位紧靠着酒楼,酒楼里霓虹灯闪烁着热烈而倦怠的光芒。女孩心不在焉地在夜市上闲逛,她看见街头有家卡拉OK的摊位,一元钱唱一首歌,吸引了不少围观者。女孩在老板娘亲切的邀请下,唱了首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女孩想自己终于可以在街头毫无顾忌地唱自己喜爱的歌了。
女孩美好和欣喜的心情是在十几分钟后突然变糟的。夜市上行人无数,他们大多沉浸在繁华喧闹的气氛中,不去注意一些微妙的细节。女孩逛到华侨商场门前,隔着几十米远,她留意到如织的人流中有两个少女躲躲闪闪,后面有人在跟踪她们,而且跟踪者离目标越来越近,两个惊慌失措的少女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无助的小鸡一样慌乱地在人群里躲避,竭力与跟踪者保持着距离,但跟踪者追逐她们的步履轻松而自然,他对盯梢节奏的控制简直像一个天才,有那么一个瞬间,男孩回过头向身后快速扫视了一眼,这时候女孩清晰地看见了跟踪者的面孔,那个男孩留着时髦的郭富城发型。
女孩几乎要叫出声来,她条件反射般地躲避着那一瞬间的目光,女孩钻进人堆里,藏在货架后面观察,她看见那个男孩终于跟上其中一个步伐较慢的少女,然后男孩拉紧少女的小手,少女像一只被捕获成功的小鸡,她下意识地挣脱着,眼睛看着四周,又羞又怒,却不敢声张,显得不知所措。男孩的背影本来是一幅骄横跋扈又不可战胜的样子,转而变成一种温柔的姿势牵着少女,然后左拐右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几秒钟后不见了人影。
女孩有些忐忑不安,她木然地站在角落里,心情被一种恍惚所笼罩。她望了望街头闪烁的霓虹灯,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两个少女和自己年龄相仿,女孩突然想起母亲关于十七岁十八岁的话,十七岁到底意味着什么,女孩自己也说不清楚。
女孩没有心思再逛夜市,她有点厌倦地扫了一眼着街上的摊位,转过身往回走,经过路旁的一个垃圾箱时,女孩觉得喉咙里有些异样的东西堵得难受,她清脆地咳了一声,朝里面吐了口痰。在剩余的那段归家路上,她的心情变得烦躁而焦虑起来。
母亲习惯在晚饭后浏览报纸或者看电视新闻,女孩回来的时候母亲正在客厅里看一档社会访谈节目,她看见女儿阴沉着脸进了家门,问,你去哪里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没完没了地问什么啊?女孩朝母亲扫了一眼,突然大声地说,我能去哪里?我就是到街上随便走走,你怎么还是这么啰嗦?
很多人至今仍记得一九九一年秋季,呼啦圈突然一夜间流行起来。流行的东西往往来得莫名奇妙却又理所当然。很多嗅觉灵敏的倒爷从京城贩运回一批批质量上乘五颜六色的呼啦圈,不少大人和孩子业余时间从此不再百无聊赖,他们放下手里的扑克牌,放下任天堂游戏机和超级玛丽卡,纷纷转开了呼啦圈。不论是人民公园或市井街头,凡有场地的地方总有人在做这项属于全民的时尚运动。
深秋的街道上洒着稀薄的阳光,共青团路上一片寂静和慵懒,马路上到处飘荡着一种香甜的焦糊味道,母亲知道那是糖炒栗子的香味,那是女儿爱吃的食物。她在下班的路上不停地下自行车,观察栗子的形状和颜色,打听价格,最后她买了,买了一斤半。临上车前听到有个卖呼啦圈的流动小贩在吆喝,母亲的眼睛闪亮了一下,她推着车走过去和卖主讨价还价,商贩经不住母亲再三砍价,最后打折给了个优惠价,母亲挑选了一个红颜色的。
女孩起初对母亲的好意并不领情,母亲无奈地将呼啦圈束之高阁,呼啦圈一直安静而孤独地放在母亲的大衣柜上。女孩觉得流行的东西总是这么滑稽。女孩想起有本时尚杂志上曾刊登过关于刘德华的一则消息,记者问刘德华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子,刘德华说喜欢那种大眼睛、长发及腰的女生,结果第二天大街小巷里很多长发女子洋洋自得地飘摇过市,一些留短发的女孩恨不得立刻长出头发,然后再去做个双眼皮。想到这里,女孩摸摸自己的马尾巴头,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女孩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朝楼下俯瞰,她专注地望了一会寂静的街道,突然在这个时刻想起了男同学。女孩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随后又很快被郁闷所替代,她觉得这个傍晚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她的心情却比往日任何时候更迷惘更虚空。[NextPage]
女孩若有所思的样子引起了母亲的注意,但母亲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女孩在昏暗的灯光下回头偷偷地瞟了母亲一眼,看见母亲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悲凉之色,女孩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有了动力,女孩来到母亲房间,拿起红色的呼啦圈走到客厅。
呼啦圈的玩法并不复杂,靠的是平衡和协调能力。女孩似乎没费多大劲就找对了感觉,她像个天生的运动员,对节奏的控制很有条理,母亲看见女儿均匀地扭动腰部,一道红色的令人晕眩的圆弧围绕着女儿的身体不停地旋转。女孩从上往下小心地调整着方位,然后从腰部再匀速转上去。过了会,她把速度慢慢减下来,停住后,又按照反时针的方向转动。母亲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女儿,她情不自禁鼓起了掌。
女孩变得兴奋起来,她边转边自得地看着母亲,妈,她大声而快活地说,我能连续转一百多个!你信不信?
母亲呵呵地笑起来,她忽然全身有种放松的感觉。别转得太快,她说,快了容易掉下来。女孩嗯了嗯,不再搭话,她觉得说话会影响对节奏的控制。她听到母亲又咕哝了一句,只要你开心,你怎么做都行,我为你做什么也行。这句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像自言自语,也像母女间谈心,不管是什么,女孩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晚饭后女孩做功课,母亲像往常一样习惯浏览报纸。当天晚报的一则社会新闻吸引住她的目光,母亲皱着眉头凝神读完,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报纸往茶几里一推。现在的社会真乱,一个十八岁的男孩竟然和同伙一起诱奸了好几个少女,真是世风日下!母亲愤愤不平地发着火。
女孩听到母亲自言自语,她走出房间奇怪地看着母亲。母亲悲天悯人的的声调在客厅里回荡,散发的情绪介于震怒和惋惜之间,她像对着空气发牢骚,也像是给女儿上社会教育课。这孩子居然还是市里什么领导的儿子,高干子弟又怎么样?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最后还不是照样进了劳教所耽误了大好年华!母亲发言完毕后朝女儿投去怜爱的一瞥,然后在原地站了会,才转过身朝卧室走。
女孩的目光颓然地落在茶几下的隔板上,她好奇地走过去拾起那份报纸,瞥见标题和照片时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她的表情开始急遽地变幻。女孩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母亲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过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手撑门框观察着女儿,说,你以后长大了交男朋友,可千万多留几个心眼。
女孩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常态。她看见母亲进了卧室,就丢下报纸悄悄尾随在她身后,母亲的房间呈现一种暖色调,女孩的表情在这个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她从墙角抓过红色的呼啦圈,趁母亲不注意调皮地套在她身上。母亲吓了一跳。女孩嘻嘻地笑着,母亲仍然心事重重,她转着脑袋朝后面说,你怎么回事?我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女孩收敛住笑容,她松开呼啦圈,然后双臂抱住母亲的腰,女孩听见呼啦圈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她把脸贴近母亲后背,撒娇地说,妈你别问了,我知道啦。
(编辑:李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