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晓萍
我在找一面湖,请问你知道这里哪条路是通向湖的吗?
一面湖……我从没听说过附近有湖,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站在我面前的陌生人一脸疑惑地望着我,并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此刻到达和我所在的同一个岔路口,正准备迈向跟我相反方向的一条路。由于我的询问,他条件反射地收住了脚。若有所思地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十分肯定地摇摇头。
你应该是走错路了,我肯定附近没有什么湖。也就是几处小池塘,时而有一小片莲花盛开,或者一些小动物光临的小池塘。
说完,他迅速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脚,一个箭步,跨向了与我相反的那条路。仿佛担心自己因与一个不明就里的人相撞而纠缠不清。
我从他的背影判断,他应该对这个地区很熟悉,因为他走起路来不假思索,对自己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充满信心,好像整个地区就是一副装在他脑子里的地图,没有一条路不在他的脚下。好像他要到达的终点,如他脚尖的位置那样明确。不像我,因为对此地不熟悉,每走一步,都是试探性的,每经过一个路口,都要思虑之后,再前行。
但他却不知道附近有一面湖,这点让我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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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已过,一片云团在我头顶缓慢移动,将阴影投向地面,并带来长时间的幽暗。面对一个三岔口,我顿时像迷失在丛林里一般。经过一段漫长的没有人烟的地带,走到这个三岔口,我自己也算不清走了多久。足有二十公斤重的行李一直沉沉地挂在我的肩上,一米长的旅行袋里装有帐篷,睡袋,换洗衣服,几双适应不同路况的鞋,一些洗漱用品,一只便携式热水壶,一只乐扣乐扣的多用朔料杯,一套简单的炊事工具,几本翻得破旧不堪的书,一张几年前出版的地图,一本密密麻麻地写满旅途日志的笔记本以及一些食物和水。它们是我的全部财产,和我一同在路上。走到这个三岔口时,我的食物和水已所剩无几,这个三岔口对我至关重要。
与那个陌生人相遇时,我的心嘭嘭地跳个不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他是我在翻山越岭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从他到达这个三岔口的方向来判断,他应该是和我来自同一条路,不过,为什么我从没有在我所走的路上,发现过他的足迹?这让我疑惑不解。在第一时间,我几乎认定他是我的同路人。当他一转身仅甩给我一个背影时,我的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失落伴随着隐隐的心痛让我面色苍白。
他看上去像一个探险者或者考古学家(在这样的群山之中碰见一个探险者应该很正常,如果他真是位考古学家,来这样渺无人烟的地方寻找古人的遗迹则更可以理解)?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鼻梁上架一副眼镜,胡须很长,和比胡须更长的有点卷曲的头发连在一起,蓬乱地堆在嘴唇四周(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理过),一件对襟马褂宽松地裹在身上,将消瘦的脊背勾画得线条分明。土灰色马褂的两只口袋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东西,一只小松鼠从袋口往外探出半只脑袋。下身的牛仔裤管,塞在一双皮质已松软的牛皮靴里(从他脚上的皮靴来判断,他走了不少的路。),肩上背一只最多能塞进两本书的咖啡色帆布包,走路时,一只手斜插在裤袋里,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包带,仿佛那只包随时会不翼而飞,显得十分谨慎。即便是停住回答我的询问时,他的手在包带上也纹丝不动。
听到我的询问时,我可以感觉他有片刻的惊悸,像受到惊吓一般。仿佛在这个区域,我是一个不速之客,被他意外撞见。而在没有听到我的询问之前,我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他的视线之中,或者我像一个隐形人,他根本就看不见。听到我的询问,他先是很不解的样子,还没说上两句话,就立刻快速地抽身而去。在我还来不及问他是从哪里来,这是要到哪里去时,他已经消失在一大片,在我头顶移动的云团之外。被一阵光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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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这个地区有一面湖,是在十三年前。为了确切地了解这面糊,我翻阅了有关它的大量资料,有些甚至可以被称为典籍。据资料记载,这面湖座落于群山之巅,由大小不等的几面小湖联成一体。奇特的是,这面湖终年恒温,温润如玉,澄澈如泉。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巅,整座湖水的水位四季从不更改,不会因雨季而涨潮,也不会因旱季而干涸。它就像一面久远的明镜,悬在地平线之上。更为奇特的是,听说这面湖能治愈世上的不治之症。只要将整个人浸入湖水,失聪者能恢复听力,失明者能见到光明,失语者能找回言词,而疯癫者能在瞬间恢复神志。在记载的资料里,它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天眼。谁也不知道天眼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自从人们发现它时,它就平静地躺在群峰之上。至此,已历经千年。
听说第一个发现并靠近天眼的人,是一名隐士。那名隐士曾是一位古琴演奏的高手,只要他的手在琴弦上轻微拨动,美妙的乐音便如天籁般流淌,让人们如痴如醉,自从忘却不快和悲伤。很快,隐士声名远播,他原本所住的那个僻远的小村庄,来人络绎不绝,大家都想听听隐士的琴声。普通人莫名而来,一方面是想忘记自己生活中遭遇的不快,另一方面是想一睹这位天生会抚琴的隐士的真容,想探究一下,他有何高明之处。经过许多人的证实,隐士和他的琴音传遍了大江南北,传进了当时的皇宫贵族,甚至当朝皇帝的耳朵里。听说在自己的帝国有这样一位抚琴的高人,皇帝产生了私念,这样的琴手何不让他来宫中演奏呢。如果他的琴音果真如人们所传的那样,能让人忘记仇恨和悲伤,也许宫廷的纷争也将因此而减少,大臣们会因为忘记对彼此的争斗,而握手言和,从此和睦相处。如此一来,也许会在自己的王朝创造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那么,这位抚琴的高人,也算是为帝国的兴盛尽了一个做臣子的义务。让他将自己的才学用到帝国的兴盛上,也算成全了他。皇帝心血来潮的诏书,八百里加急,不分昼夜地赶往隐士的居所。
深夜时分,隐士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皇帝的诏书刻不容缓地摆在了他的面前。面对这道招他入宫的圣旨,隐士陷入深深的哀伤之中。只是,谁也无法理解他的哀伤,大家甚至还为隐士得到了当朝天子的器重而欢呼雀跃。当隐士抱着他的古琴,随皇帝的诏书一同上路后,僻远的小村庄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隐士到达皇宫时,皇帝便立刻加封他为帝国的施乐大总管,并在大殿之上,将他隆重地推荐给了当朝所有大臣。大殿之上,群臣一致要求施乐大总管演奏一曲,以谢龙恩浩荡。当琴声响起,大殿之上的所有人无不屏息凝神。就在大家被优美的琴音深深吸引,并陶醉其中时,一声崩裂的巨响终止了琴音的流转。古琴琴弦突然全部断裂。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皇帝龙颜大怒。而此时,群臣似乎毫无察觉,他们个个笑容可掬,似乎还在被琴音围绕。回想前一刻的琴音,皇帝觉得自己此刻的怒气似乎不该,琴弦断裂也属意外,而此人无疑是一名真正的抚琴高手。想到这,皇帝转怒为喜,即刻赐施乐大总管皇家古琴一具,以赏他为群臣带来的美妙乐音。并下令,每月的初七日,为帝国的施乐日,当日,帝国的施乐大总管将用皇家古琴,在皇帝的陪伴下为群臣演奏。
在皇宫中的施乐大总管,日渐憔悴。那具琴弦断裂的古琴,是他的祖传之物。他和他的古琴,是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小村庄。离开小村庄的古琴很快褪却了光泽,仿佛某种珠联璧合之物,因与另一半分离而生命力钝减,长途的奔波之后,更加脆弱不堪。从春天到秋天,施乐大总管用那具皇家古琴,不断地为皇帝,大臣们演奏。而大臣们的和睦相处,完全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游戏,私底下,彼此间的争斗从未因此而停止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实际上,施乐大总管的手指已经麻木,演奏不复从前,不再优美,甚至不比一个低级的宫廷乐师的信手拈来。在皇帝看来,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抚琴高人,也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皇帝再次心血来潮,一纸令下,贬施乐大总管为庶人,流放,不得还乡,逐出京城,永不得返。
原本就为庶人的施乐大总管,因在皇宫中走过一遭,成了一个永远失去故乡的人。他从此隐姓埋名,抱着自己慢慢修复的古琴,浪迹天涯。发现群山之巅的那面湖时,隐士热泪盈眶,宁静的湖水仿佛他久别的故乡,静静的,什么也不透露,但在轻轻泛起的涟漪之中,却有无声的高远。隐士犹如回到了故乡的怀抱,他临湖席地而坐,架起修复的古琴。在他拨动琴弦的同时,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他的指尖传替,一度麻木的手指,顿时灵活如初,被修复的琴弦在瞬间充满了光泽。音符在琴弦和指尖穿梭,如丝绸般在他的身体,双手间萦绕,带来柔美的温润感,抚慰着隐士长久飘荡的心灵,美妙的乐音,犹如轻盈的飞翔。与此同时,隐士面前的湖如一块晶莹的玉石,发出清澈的悦耳的鸣响,和琴音一起形成了和鸣。瞬间,在群山之巅,美妙的乐音在草木之间流淌,巨大的回响响彻云霄,引来万物复苏,百鸟齐鸣,这是隐士第一次被自己的琴音打动。面对清风微澜的湖面,他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仿佛第一次面对新世界,又像一个得道高人,在天地之间,物我两忘。一切澄澈如镜。
隐士在湖边呆了多久,没有人真正知道。有人说,他自从来到湖边,就再也没离开过。只有从隐士留下,并传出的残篇断章之中,人们才第一次知道了这面被他称为天眼的湖,知道了隐士的去向,知道了天眼所带给隐士的无与伦比的欢乐,和那具与湖水融为一体的古琴,以及抵达纯化之境的美妙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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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不同方向的路横在我的面前,我知道,只有一条通向天眼。我已无暇去想,刚才从这个三岔口远去的那个陌生人,为何说天眼根本不存在。即便这个地区,真是一张存在他脑中的地图,我也相信天眼就在附近。他没有看见,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到达过群山之巅。眼看着太阳西斜,找准通向天眼的那条路,才是我的当务之急。但我该靠什么来判断呢?
我在路上,已经有好多年。自从决心找到天眼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此而付出的。为了适应漫漫长途,孤寂的跋涉,我便锻炼自己克服艰辛,面对意外,忍受孤独的能力。到达这个三岔口之前,我已经历了重重磨难,长时间忍受着无眠的长夜,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威胁。此刻,这个三岔口是我最大的难题。
为了给自己的判断提供依据,我将旅行袋从肩上卸下来,准备翻开,找出地图,再次确定天眼和自己的准确方位。当我将东西一件件从旅行袋中翻出来时,地图却不翼而飞。此刻,我完全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脑中快速地闪回之前翻看地图的情形,努力地回忆,是在什么地方将它弄丢的,而双手却不停地将一件件东西反复地翻开来,再收拾好,收拾好,再翻开来。就这样,在这个三岔口,我的东西摊了一地,凌乱地东倒西歪。而我,则像一只丢失孩子的袋鼠,望着空空荡荡的口袋,魂不守舍。没有地图,我的路途将因失去方向而迷失。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我不得不就此在这个三岔口,撑起帐篷,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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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啦啦吹过来,我站在山腰的位置,一条从山腰斜插而过的,形同传输带的盘山小路,像一条连接过去和未来的细线,突兀地横在我的面前。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并渐渐地靠近我。半分钟之后,两辆自行车戛然停在我面前的细线上。
嘉禾,你这个家伙,还跟我们玩失踪,这不,还是被我们逮个正着。你家在这山上,是吧?我们一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
说话的是我曾经的发小、好友,弘和仓。以前,我们三个形影不离,无所不谈,知己知彼。不过,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过他们。但此刻,他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家?我家不在这里,这座山我也是第一次来。
那个在山顶部位,有院子的房子不是你家?后面还有山泉,两只巨大的木桶就放在泉水滴下的位置,是你告诉我们的。你还说,那山泉和木桶就是你家的天然SPA馆。在旁边还有一座花园。这都是你跟我们讲的。你不知道,我们当时听到你的描述时,多么兴奋。你家不就是桃花源吗。
你们不是一直住在S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S城得有一千多公里呢。
我听说,他俩在大都市S城的生意做得很红火,在我离开后没多久,便举家搬迁到那里,过起了令不少人羡慕的中产生活。
还不是为了你的桃花源,令人垂涎呐。你不能撇下我们,独自享受吧……
这座山我真的是第一次来。我是为了找天眼才来到这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们。
天眼?天眼是谁?
一面湖?
没听说过,骗人吧?
它在群山之巅,地图上都有的,你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什么地图?给我们看看。
地图……地图……
一个影子用什么东西敲击着我的帐篷,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拉开帐篷,已是晨曦。在清晨的薄雾中,我一眼便认出了昨天相遇的那个陌生人。
你打算在这个三岔口住多长时间?
他劈头盖脑地问了这么一句,仿佛我犯了什么不可宽恕的错误。
不知道?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太阳一出来就走。只要我知道哪条路是通向天眼的,就会启程。
回答他时,我有点意懒心疏。
天眼……三岔口是不能多停留的,你没有听说过三岔口都有一种奇怪的磁场吗?有时会让你精力涣散,伤心不止,有些甚至强大到让你瘫痪。[NextPage]
虽然他的话有点危言耸听,但我还是比较认同。因为我不止一次领受过三岔口的力量。
你怎么又回到这了?
我的脑子里还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迷迷糊糊地问他。
我一直在这里,怎么叫又回来了。我是这个地区的测量员。
测量员?你测量什么?这里好像没有其他人。何况我昨天明明看到你走远了……
我绝不会在三岔口留宿,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
所以,昨天,你就急匆匆离开了……你住哪……
我从没有离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我身体上的五官,我对它们了如指掌。
那你怎么不知道天眼?
又是天眼。我跟你说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那面湖。
他有点不耐烦。
这个人看上去并不好接近,他说话时总是思虑再三,仿佛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什么隐秘。我可以看出,他非常固执,对我也不太友好。现在,我还难以判断,他是真的不知道天眼,还是因为有什么原因,而不愿意跟我透露。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我转移了话题。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杜弗。
他凝视着我,生硬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透过架在他鼻梁上的镜片,我触及到一种难以抵御的力量。他的目光鹰隼般犀利,但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
哈哈,你别逗了,杜弗,那是一位法国诗人为他的诗歌写下的名字。你会叫这个名字?真没创意。你要糊弄我也不用这样啊。
我感觉戳穿了他的小把戏,并自我得意了一下。我明显感到,他有片刻的不自在,但仍旧凝视着我,一声不吭。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认同。
“愿动词熄灭/在暴露我们存在的这一面上,/惟一结束之风/从这片干燥的土地穿过。”这就是那位诗人在《杜弗说》里写下的诗句。
我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自言自语地说。
你为什么来找天眼?
隔了一会儿,他问我。语气里带着深度的质疑。
我想走出这个三岔口。并再也不想与三岔口相遇。
我坚定地说。他却再次一声不吭。
好吧,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叫杜弗,我还是叫你杜弗吧。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因为我喜欢写下它的诗人--伊夫·博纳富瓦。那么,杜弗,你能为我指引一下通向天眼的路吗?这个三岔口让我非常不安,现在,我的地图也找不到了。我想得到你的帮助。
我几乎在恳求他。
我不能确定我所看到的天眼,是否是你要寻找的……多少年来,来找天眼的人,不断地跋涉在这个地带。虽然我不能完全知道,他们到底因什么样的目的而来,但我清楚,他们都是为了索取,为了将某种东西占为己有。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前来,我只能告诉你,天眼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那么容易找到,那么容易接近。其实,人们根本不知道,要找到天眼,不但要翻越无数险途,到达高高的峰顶,还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抛开,抛得空无一物,像水晶体一样透明,没有任何杂质,什么也不收藏。像必须准确知道自己的根系,在什么方位的松柏,将缠绕在自己脚边的藤蔓杂草一层层地刨开,直到看见自己赤裸裸的根。只有这样,天眼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出这些。他说这番话时,双眼里滑过一丝忧伤。他将目光投向天际,深不可测。那神情,仿佛豪·路·博尔赫斯坐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国家图书馆里,望着无边的书脊,走到了历史和宇宙的深处。悠远的回响就像黄金罗盘一样,正在为他开启时间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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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找天眼,真的仅仅是为了走出这个三岔口吗?此刻,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牵强。我所面对的三岔口,难道不都是因为寻找天眼而存在的吗?多少年来,我一路奔波,将自己赤裸裸地扔在路上,将寻找天眼作为此生的唯一追求,难道仅仅只是寻找到天眼而已吗?难道不是为了从天眼那里,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吗?杜弗的话,让我吃惊不小。
他所说的,要将所有的一切抛空,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必须扔掉我可以装下不少物什的旅行袋,扔掉赖以阻隔黑夜和雨水的帐篷,抵御寒气的睡袋,填饱肚子的炊事工具,甚至食物和水?最重要的是,还有那几本陪我度过漫漫长途,并给心灵带来巨大力量的书,以及在一路上记载着途中一切的那本日志?那可是我全部的记忆,我与这个世界存在关联的惟一证明啊。一旦我将这些东西丢失,我还是我吗?我还存在着吗?
在这样的一个三岔口,我第一次面对如此严重的问题,感到紧张不安,仿佛一个严重时刻,正向我走来。
(实习编辑:李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