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田
雨停了,屋檐声的雨珠滴答滴答。
阿娘的眼睛哭红了,她抹着泪替我擦药:“文儿你傻呀,你爹发疯时,咋不服软?还一个劲儿叨念那该死的皮影戏!”
我横卧在炕上像只斗败的公鸡,遍体鳞伤,但我不明白为何阿爹发这么一通大火,他从没舍得对我下这样的狠手,这次却失心疯了般。阿姐小心翼翼地拿着碗面,站在我跟前低声说:“文儿,你饿吗?现在要吃不?”
“一边呆着去,你俩没一个让我省心!”阿娘心疼我,把气往姐姐身上撒。
院里传来了一阵笑声:“文儿他娘,清天白日的,这人都躲到哪儿去了?”王婶端着碗扁食就朝里屋来,她一瞧见我的样子就叫嚷起来:“哎呀,怎么下得去这狠手!他爸也太没轻没重了,娃再淘,也不能这么往死里打,怪叫人心疼的!”
阿娘擦了擦脸,迎上前去:“婶真客气,昨日刚给他们下过扁食,你今个还送来,怪不好意思,总是有啥好处就想着我们。”
王婶把扁食交给阿娘就来到我床边,问:“文儿啊,到底犯了啥事被你阿爹这么打?”
我叫屈道:“我只是想跟三爷学皮影戏。”
阿娘叹了口气,拉住三婶说:“文儿还小,他啥也不知道,你瞧瞧我当家的这火暴脾气!”
王婶摇了摇头,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冤孽。”她回头朝我笑了笑:“文儿乖,听王奶奶的,以后莫再提皮影戏,不然有你苦头吃!”
虽然阿娘常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许知道,连问都不许问。但我看得出:三爷的皮影戏只能看,不能学。三爷名声再大也只能是在老周家的门外,进了周家门,当家人就听不得这个名号,我清楚的见识到了阿爹对三爷的皮影戏有多么厌恶,可我想知道这其中的原由。
学堂暂时是去不了的,我在家乖乖躺着整整一周,吃好喝好,养足了精神气。
我把三婶的话放在心上,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我再没提过三爷和他的皮影戏。
闰月,还是闰月里,我又回到了学堂,糊弄谁也不敢再糊弄赵先生。
先生让背的《回乡偶书》和《长歌行》,我一字不落地背了个清白。
赵先生笑吟吟地摸了摸我的头,对学堂里的娃娃们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年少时如果不珍惜时间努力向上,到老只能白白地悔恨与悲伤。都给我牢牢记住!”
后来的几日,我一改先前顽劣的态度,认真的念书,把赵先生给感动了,他来到老周家,对阿爹喜道:“大哥,文儿终于开窍了,是块念书的料!他用心起来还真能成事。”
阿爹激动地拉住赵先生的手,颤个没完:“大兄弟,老周家的独苗儿还要你多多费心了,就全指望他来日出息,给咱光宗耀祖!”
全家欢喜的样子让阿姐那张脸上写满了嫉妒。
她悄声问我:“文儿你说,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这回,我学乖了,再不把心事随意拿出来与人说,尤其对阿姐。自挨了那通打后,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老周家,要想实现愿望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书给念好。
念好了书,阿爹脸上有了光,他的心情才好,心情舒畅了,这话儿就好说多了。
就在大伙都以为我一心向上时,我又开始旧事重提了:“阿爹,我要和三爷学皮影戏,我会好好念书,你就答应我吧。”
阿娘一听,筷子都差点捏不住了,她抢在前头狠力戳我的脑门心子,呵斥道:“熊玩意儿,你爹才舒坦几日,怎得又提?”
我看着阿爹的脸缓缓变成了茄紫色,他生气地放下碗,严肃道:“给老子听清楚了,再提皮影戏,就打断你的脊梁骨!”
一个人,若是连脊梁骨都粉碎了,怎还能活着喘气。阿姐吓的浑身发抖,抱住我直呜咽:“不提……快别说了……”
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一个长姐对幼弟的关爱。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与愤怒,不甘与疑惑。
皮影戏咋了?犯法了不成?
瞧阿爹的态度,难道三爷的绝活儿真就只能看,不能学?“怒发冲冠”一定有原因,阿娘自是不会对我说,我想有一人或许知道,兴许她能帮我实现这大愿。
(编辑:李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