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本次意大利戏剧节正式在东方先锋剧场登场亮相。首演的《火鸟》以其极具震撼力的视听效果令观众大呼过瘾。连续三场，东方先锋剧场座无虚席。笔者观看演出之后，既叹服于创作者的才能，又不由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戏剧情节是非常简单的。猎人在森林里捉到一只火鸟，火鸟答应猎人，只要对方召唤，自己就出来帮他实现一个愿望。它留下召唤用的羽毛后翩然而去。猎人的妻子被魔鬼们绑架，囚禁在魔境中。猎人对着羽毛召唤出火鸟来帮助自己。火鸟在魔鬼们面前起舞，群魔被惑，乱舞至死。从此猎人和妻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实现诺言的火鸟也渺然不知所踪。故事简单得和其他一些民间故事没有什么两样，但毋庸讳言，这个魔幻的故事透露着一丝怪诞、诡异的色彩。

　　游戏生活剧团的创作者们正是紧紧抓住了这丝怪诞诡异的色彩，大胆将编舞、皮影、舞蹈等元素融入舞台，并使之成为演出主要呈现手段，一举打破了大多数国人观众惯常的戏剧思维；而音乐大师斯特拉文斯基激荡人心的乐曲，更是让这次视觉的盛宴变成了视听的盛宴。但是，强烈的感官刺激让有的观众疑惑了：这是戏吗？我怎么没看懂啊？

　　综合性是戏剧的本质特征之一。戏剧正是通过与不同艺术门类的不断嫁接，才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作为演出辅助手段的音乐、舞蹈乃至多媒体，我们的编导都会用，我们的观众也能接受；那为什么面对摈弃了台词，单单采用舞蹈和皮影来呈现的戏剧我们就犯迷糊了呢？无论如何，我们在获得感官刺激的同时，难道没有体验到剧中的情感，没有得到美的享受吗？或许我们的观众还太习惯于“话剧”，而这一点，也需要我们的从业者用自己的优秀演出来慢慢培养。

　　对于戏剧从业者来说，《火鸟》带给我们的启迪则是更为深远的。我们一向也知道华美的视效对于演出的重要性，也曾有过一些视觉上有突破的作品。但真正面对西方的创作者，我们的创造力还是显得苍白和墨守成规。《火鸟》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它对皮影的使用。台上固然有三个舞蹈演员，但事实上，整个故事讲述的媒介是台上那块巨大的白布，是那块白布上投射出的影子！火鸟、猎人、妻子、魔鬼，都只是纸板而已，可一旦舞者举起它们，光束将它们成像在那块白布上，它们就成了栩栩如生的形象！当舞者挥动起自己的肢体，它们自然也在白布上摇曳行动。这样，在这出戏里，皮影充当的就不仅仅是叙事的辅助者，而是整个戏的语言表达者，是演出的主体部分。舞蹈当然也是一种传达语言，但在这出戏里，舞者的肢体只是一种中介，一种联系，皮影(视觉)与音乐(听觉)之间的联系。

　　皮影或许会显得有一点点模糊，有一点点灰暗，但这点模糊和阴暗，倒恰好适合了整个故事的主色调，传神的营造出了神秘的森林，营造出了阴森的魔境。无实体的皮影恰到好处的诠释了故事本身自有的虚幻与缥缈。因此，我们可以大胆的说，创作者选择皮影艺术来作为戏剧叙事媒介，并不是一时兴之所致的哗众取宠，而是通过深思熟虑所选取的最合适媒介。作为形式的皮影与魔幻的整个叙事内容浑然一体，才构成了具有强烈震撼力的演出呈现。

　　笔者固然反对用华彩的视觉效果来掩盖戏剧内涵的缺失，但是，具有震撼力的视觉场面是现代优秀演出不应缺少的。很简单，在视觉上抓住观众，让观众获得视觉美的享受，是让“看”戏的人记住这出戏的一个重要途径。这个道理，戏剧的表亲——电影，要运用得更早更多。戏剧当然不能跟电影去比拼场面的浩大或者真实，但抓住观众眼球的办法，并不只有浩大与真实，不是吗？

　　回到中国的戏剧舞台，我们遗憾的发现，绝大多数演出在既缺乏智慧深邃而洞察灵魂的表述，又缺乏精彩幽默而扣人心弦的叙事的同时，也缺乏匠心独运的视觉场面。就这一点来讲，国家话剧院、东方先锋剧场上演《火鸟》，为重整我们的戏剧观念，开启我们新的戏剧思维，办了一件大好事。

　　最后需要指出，创造一个漂亮的视觉场面，绝对不仅仅只是舞美、灯光，或者导演的事——当然，具备舞台画面设计能力与否，应是衡量一名优秀导演的标尺之一；对编剧来说，也同样需要这一能力。编剧设计出的情境，能不能提供给二度创作发挥空间，也应是衡量一名优秀编剧的标尺之一。

    （编辑：刘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