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电视上又看到了童祥苓。不过,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以《智取威虎山》中的孤胆英雄杨子荣的形象出现在荧幕上,而是作为某膏药品牌的代言人,其唱词也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变成了“痛痛痛,贴贴贴,早贴早轻松”的叫卖声。
当年舞台上孤身深入敌营的剿匪英雄,现在化身广告代言人,多少也可以反映出样板戏在当下的尴尬处境。现今30岁以内的人,听说过童祥苓的寥寥可数,其中完整地观看过《智取威虎山》或者八个样板戏中任意一部的人,想必就更少。所以,童祥苓的膏药不太卖得出去。不过,膏药事小,历史事大,年轻人对样板戏的陌生,背后还折射出人们对一个逝去时代的漠视,以及历史记录的一段空缺。
样板戏与历史,又能扯上什么关系?有人或许会问。其实,关于样板戏与历史二者的互相阐释与纠结,前人多有著述,戴家枋的《样板戏的风风雨雨:江青·样板戏及内幕》便是一例。不过,此类书籍一大弊病便是作者始终想扮演历史“扒粪者”的角色,老喜欢以解密历史的角度对样板戏做出“政治秘闻”的阐释,故而“贬”多于“捧”。另一派观点则认为,样板戏是现代的“国粹”,是不容批评也不容置喙的“精品”。于是,旌旗开处,样板戏粉墨登场,喊打与叫好之声此起彼伏。一方面,样板戏被人骂得一文不值,同样的,也有人将它捧到天上。可惜,在众人的舌战之声中,被搬弄的却不是真正的样板戏。
那么,到底何谓样板戏?在师永刚、张凡编著的《样板戏史记》一书中,对样板戏的定性算是较为客观的一种:“样板戏在中国人的生活中扮演的远不止是戏,它如此深入地凝固了那个时代的公共娱乐方式。”说到底,样板戏还是一种戏剧,而唱戏与听戏,不就是那个时代的KTV和演唱会吗?
但戏曲作为一种娱乐方式,自清朝以降,就带有浓厚的官方背景。根据《样板戏史记》,乾隆二十五年间,四大徽班进京为皇帝祝寿,没想到作为资深戏迷的乾隆爷看完一出还想接着看,戏班子就此驻下,形成京剧雏形。1840年后,清朝国运日衰,京剧却名声日隆。慈禧太后嫌“宫中之戏”曲目糅杂,于是宣旨将她欣赏的昆弋腔剧目翻成乱弹曲白,成为“御制曲目”,这可以称为中国戏曲的第一次样板化。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提倡现代京剧的创作,多种优秀剧目相应出现。1964年,北京京剧团的现代京剧《芦荡火种》受到高层盛赞,毛泽东提出修改意见,将原名《芦荡火种》的剧名改为《沙家浜》,并且幽默地解释:“芦荡里都是水,革命火种怎么能燎原呢?再说那时抗日革命形势已经不是火种,而是火焰了嘛。”就此,现代京戏开始了样板化的过程。
不过,样板戏最终修改定型并定于一尊则是在江青发表《谈京剧改革》后的1964至1966年间。江青曾组织、参与、经手《沙家浜》等作品的改编、排练等后期加工的部分工作,于是这些作品被打上了“江记”标志。
与慈禧一样,久居帷幕之后的江青,除了看戏、除了“革命”,似也找不出别的消遣。久而久之,革命和戏曲被人为地糅合在一起,以前的各个流派、各种唱腔,统统推倒,只留下“样板”。《智取威虎山》剧组的一篇文章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清楚:“它是什么流派?什么流派也不是,干脆说:革命派!”1966年12月,在《人民日报》一篇名为《贯彻毛泽东文艺路线的光辉样板》的社论之后,“京剧—现代戏—样板—革命”的样板戏进化论,就此完成。
在这期间的种种历史趣闻,《样板戏史记》都有所记录,为样板戏留下一笔详实的史料。“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这个功劳,不说它彪炳千古,至少也是恩泽后人的。
(实习编辑:姜维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