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丽 黄辰星
我在MJ死后才发现自己爱上了他,我发现身边有很多人跟我一样。这是为什么?当我看到那些关于MJ生前为人的真相,我感到愤怒,觉得自己长久以来一直被欺骗。我认为媒体应该对此负责,是他们将他描摹成了妖怪。但是当朋友问,这仅仅是媒体的责任吗?我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在这个地球上,只要有电视、报纸或者电台的地方,人们都知道MJ。但事实是,除了那些真正的“死忠”,大多数人都曾对MJ心怀疑虑。这一舆论状态在他死后一周内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经调查,如今MJ在五大洲的公众认可度达到了98%———这是MJ的知名度与美誉度首次达到如此高度的统一。这自然无法单纯地归结于MJ的去世,因为在他之前并没有多少人在死后得到如此大范围的“平反”。媒体态度的突变,似乎是表面看来唯一可以解释这一现象的原因。
在MJ死后,媒体到底做了些什么?首先,他们慷慨地给了MJ一张好看的“遗照”。大部分报纸和网站都选择了以下照片作为MJ去世报道的主照片———他的“月球漫步”舞姿、他在演唱会上光芒四射的时刻、他在微笑、他还曾是个黑人小男孩的样子……没有苍白的面孔、破损的鼻子、低垂的眼神,而后者恰恰是MJ死前几年来在媒体上根深蒂固的形象。其次,他们给了MJ一个符合他成就的身份。在各类欧美主流报纸中,MJ之死的报道有着如下的标题:“王者之死”、“巨星陨落”、“流行音乐之王告别人世”……
MJ为世界慈善事业所作的贡献,在他死后得到了首次最广泛也最全面的传播。人们知道他原来曾建立过39个慈善基金,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也开始了解他从小就开始向穷苦儿童捐献书籍,在成名后屡屡将自己的演唱会收益全部捐出,当年拍摄可乐广告时被烧伤所得赔偿全部用于一个烧伤治疗中心……大到巨额演出收入,小到他的玩具和衣服,都在过去的岁月中去往世界的各个角落,在文化、教育、医疗的各个方面帮助了无数人,尤其是孩子。一些被遗忘的故事被重温———他的一个14岁粉丝成功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后,被MJ邀请至他的家中,他们一起共进午餐,并观看电影;一个日本小男孩在MJ赴日巡演期间被绑架并杀害,他哭着为他唱了一首《我不能停止爱你》;他将自己的夹克衫送给一个在车祸中瘫痪的小女孩;他邀请一个病危男孩在自己的私人电影放映厅里共度下午,一起玩电子游戏,这发生在男孩离开人世的七个星期之前……大部分关于MJ善举的消息,其实都不是新闻,但它们从没有如此大规模并密集地出现过。“我当然知道MJ做过慈善,但是我曾经那么想,哪个明星不是呢?”一位网民说,“但当我知道得越来越多,我开始发现MJ并不像那些拿慈善当作秀的一般明星———他原来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多到令这个世界无以回报。”
当纸质媒体忙着盘点MJ的功德榜,网络媒体则担负起了重新传播MJ过往视频的任务———他的访谈、他的MV、他的演唱会……一个更直观的MJ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他跟几年来人们认识的样子都不一样———他温柔、充满善意、没那么神经质,而他的歌曲充满了温暖。“我的歌从来只写我脑袋里真正想的事情。”人们开始记起他曾经那样说过。
“他曾经照亮世界,但这个世界回赠了他什么?”在看完MJ在某次演唱会上带着许多孩子齐唱《拯救世界》的视频后,一位网民发表了这样的评论。在MJ首次被指控娈童之后,媒体便将自己化身为照妖镜。但如果说只有媒体希望MJ现出“原形”,这样的结论显然并不公正。“MJ出现于一个美国呼唤偶像的时代,但那样的时代并没能一直持续。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明白,当人们逼迫他交代自己的‘丑事’,其实只是时代改变了它的要求———因为人们不再需要偶像了,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证明自己,而权威是他们第一样要打破的东西。”一位乐评人写道,“我们曾经经过一个巨星照耀的时代,当MJ死去,这个时代也彻底结束了。看看我们周围吧,欢迎来到平民偶像的时代。”
但是,MJ的死让人们意识到,他们必须面对自己的良知。当MJ还在世的时候,人们可以讥讽他的鼻子,怀疑他的性取向,指责他是丑恶的娈童犯即使法律从来不曾证实过这一点……但他的死去让他失去了所有还手之力,成为彻底的弱者。甚至,人们开始意识到他其实几乎没有还过手。媒体的觉醒其实来自公众的觉醒,而很残酷地,他们这样做并非是为了MJ本人,而是因为人们心中明白,假如自己真的错怪了他,并拒绝在这最后的时刻给出真正的善意,他们将失去弥补这个错误的最后机会。从这一点来说MJ到底是天使或是恶魔,甚至身兼两职,其实都并不重要。
MJ已经走了,他不再需要所谓的公平。这个世界因为他的走,产生过一次真正的“颤栗”,而且这“颤栗”直指人心,即使它实际上并没有到达每个人的心里。MJ三张专辑的制作者、音乐道路上的恩师昆西·琼斯仍然坚信MJ对自己的皮肤进行了“漂白”,尽管他承认,他从未跟MJ谈论过这件事。美国议员皮特·金制作了一段视频来表达他对众多媒体大篇幅报道MJ逝世的不满,因为他们因此减少了对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伤亡的美军的报道。他说:“他是个变态,是猥亵儿童的人,是个娈童癖!” 英国《卫报》发表了一篇题为《杰克逊是所有人的流行天王吗?》的质疑文章,认为MJ一生充满污点,公众对他的忠诚度远不如戴安娜王妃,但媒体却给了他戴安娜般的待遇,“杰克逊之死只不过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狂欢的由头而已,媒体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虚拟的轰动效应,其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为自己身处一个‘共同的大事件’而感到兴奋”。这篇文章似乎无可反驳,就像某中国门户网站打出了“MJ,我们与你同在”的哀悼标语,但我们确实没有真正地与MJ“同在”过,起码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里没有。但人们仍然有理由对这篇文章感到愤怒,因为它打击了“狂欢”中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反省与爱,即使这份爱来得太迟。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类。”MJ曾无数次地表达过类似的观点,或许这是因为他比别人感受过更多的偏见。笔者的一位朋友说,当他在家里浏览MJ去世的网页时,他三岁的儿子看到了一张MJ近年接近毁容的照片。“妖怪!”孩子指着电脑说。据朋友说,儿子并不知道MJ是谁,更没听过关于他的任何事,因此这只能解释为有些偏见确实为人类所与生俱来。我们讨厌丑陋,就像我们会排斥跟自己不同的人,天生就对别人的丑闻感到兴奋,或者在看到比我们成功的人从高处跌落时从内心涌现出莫名的快感。
[NextPage]“MJ是被上帝接走了,因为他想听他唱歌,看他跳舞。”“MJ其实没有死,他会如期举行他的伦敦复出演唱会,让我们吓一跳———他就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在MJ死后,他的歌迷这样安慰自己。MJ当然不会复活,如果有人非得说MJ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即使他并不完美———那么上帝的用意或许也只是用他的一生来考验人们的良心,唤起人们的宽容,给每个人乃至这个时代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他死了,但我们可以对那些活着的人更有善意。就像一位MJ歌迷所说,“我们以后起码可以对布兰妮好一点,别让她成为下一个杰克逊”。
“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我们拥有不同的信仰。我们是黑人,我们是白人。我们是各种差异的共同体。这可以很复杂,这也可以很简单。我们不需要战争。”———MJ
为什么你不去为自己辩白
MJ去世后,新闻开始轰炸我的脑袋。历史似乎被重新改写了———他的娈童癖案是假的,状告者自己承认撒谎;他没有漂白皮肤,其实他有白癜风……回头想想,MJ为什么自己不站出来辩白呢?只要他坚持说清真相,我想人们起码会给他一半的信任,而不是早早就把他钉在道德审判的十字架上。
MJ生前极少接受媒体采访。1993年,在他第一次受到娈童指控前,MJ在梦幻庄园接受了美国最负盛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奥普拉·温弗里的专访。此前14年,他没接受过任何电视媒体访问。那次他是为了澄清一些外界流传已久的传闻———他跳“月球漫步”时脚下装了东西,他私生活混乱,他给自己皮肤漂白……很多人猜测,他之所以愿为奥普拉开先例是因为对方的黑人身份,MJ认为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与他为敌。虽然在这次采访中,MJ已经尽量敞开心扉,但仍可以看出,他其实是个羞涩的人———除非逼不得已,不愿意将自己的私事公之于众。其中有个问题,奥普拉两次问他是否是处男,MJ都用“我是个绅士”来回答。奥普拉并不放过他,但MJ仍然坚持:“这是私事,不应公开谈论!算是我守旧好了,不过这是私事!太难为情了!”这其中除了羞涩,体现的还有MJ的诚实,因为他宁愿冷场都不愿意随便撒谎。
MJ无疑下了很大的决心通过这次访谈去向公众袒露自己的心扉,因此他对此后不再遭受公众误解的期望也同样强烈。他在节目中少见地袒露了自己的愤怒:“都是那些小报新闻,完全是凭空捏造、无中生有、哗众取宠。但我发觉谎言重复多次后,你就会听到更多的谎言。谎言说多了,人们就开始相信。”这是MJ生前为自己跟公众的和解所作的最后一次努力,之后他很快被冠以更致命的娈童指控,从此一直拒绝接受任何媒体的专访———整整16年,直至他死去。
MJ是否仇恨媒体?或许答案并非如此,因为当奥普拉问他是否可以原谅媒体时,MJ的回答是:“我可以去原谅。”因此,他躲避外界的行为只能被解释为恐惧和不知所措。这可以从他的童年经历来解释。在MJ的自传《太空步》中,他如此描述小时候跟父亲的关系:“父亲对我来说总像个谜,这点他自己也知道。我几乎从没有真正和他亲近过,这是不多的几件使我觉得后悔的事情之一。”童年时MJ经常挨揍,尽管他是几个孩子中音乐表现最优秀的一个,但总有一些事情让他受罚。MJ回忆:“父亲总是把我弄得又伤心,又疼痛,我呢,便总想给他也来几下,结果却招来更多的打骂。我抓起鞋就向他扔去,或干脆挥动拳头乱打一气,因此我挨的打比哥哥们加在一块儿的还要多。我一还手,爸爸就气得简直要杀了我。”用现代教育理论来分析MJ,一个男孩如果没有受到父亲正确的引导和关爱,那他长大后必然会出问题,这导致他的内心变得敏感、自卑、脆弱,甚至无法真正长大,他渴望外界的理解,就像小时候渴望父亲的理解一样。但残酷的是,这两样他都没有得到。更让人感到悲伤的是,他对与外界的沟通不抱信心,因为他在童年就已遭遇过惨败。
MJ在21岁时,事业如日中天,而就在那时候,父亲成了他的经纪人———这是父亲的决定,而MJ刚开始根本没有力量抵抗。他曾经描述过当时的感受:“是我在为他干活,而不是他在为我干活。”他希望自己能够过自己的生活,而他最终做到了这一点。只是他没料到的是,他摆脱了父亲,陷入的却是另一种权威的控制。MJ在之后的生活里始终被他的经纪公司和保镖包围着———一方面这正是缺乏社会沟通能力的他所需要的,但另一方面也更加深了MJ内心的孤独。曾经接待过MJ台湾演唱会之行的余光回忆,当时任何人要见MJ———哪怕是MJ的父亲提出要求———都必须先向MJ的经纪人通报,求得他们的允许。最近曝光的一组MJ生活照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MJ生前的状态,照片中MJ在一家关门的超市里,尽管那些营业员都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装扮的,但MJ依然快乐得甚至允许他们往他的头发上倒奶油。实际上,虽然1972年MJ就因为才能卓越而被唱片公司要求从“杰克逊五兄弟”组合中单飞,但他最怀念的还是跟哥哥们在一起的日子,因为那时候他并不是孤单一人。成名后MJ这样回忆道:“我对于和哥哥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充满感情,要是有人想用什么东西来和我交换这段感情,那是无论他出什么价钱,我都不会情愿的。我常常希望能把那段日子重过一遍。” [NextPage]
在MJ成名后那段像国王一样风光也像国王一样孤独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是音乐。“真正能使我快乐的是我最喜爱的创作和表演,物质的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喜欢尽心尽力去做一些事,希望人们承认它们并喜欢它们,这时我才觉得很美好。”他渴望在音乐上得到承认,因此他创造出了最惊世骇俗的舞步———尽管那些舞步实际上很多人都曾经跳过,但只有杰克逊给予了它生命,谁也不知道在天才的背后他到底付出过多少汗水。但是,那些丑闻却阻止了他的脚步———他不再走红,人人开始视他为怪物。对于认为音乐“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并认定“我自己的内在生命属于音乐世界”的MJ来说,这些丑闻毁掉的不仅是他的前途,还有他最后赖以生存的东西———音乐。
演员尼古拉斯·凯奇说:“你问我MJ这人如何?就我所知,他是个好人。”对于MJ的善良,很多人都一致赞同。但这并不能减轻外界的伤害在他身上产生的痛苦。大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说:“MJ作为一个明星,已经成为一种现象。我有幸认识长达13年的MJ是个毫不矫饰的人,也并不虚幻。但让他了解世界有多想了解他、模仿他和毁灭他是件困难的事。”但他也承认,即使遭受了那么多伤害,MJ还是“小心地保护了他最正直的内心,这正是他身上我们最喜爱的部分。”伊丽莎白·泰勒也说:“他内心里充满着一种真挚的感情,这份感情使他成为一个超凡的、特别的、天真无瑕、孩子气并且智慧的男人。”索非亚·罗兰和披头士成员保罗·麦卡特尼则更敏感地指出MJ的内心世界。前者说:“我想当你了解他时,你会明白他天然的魅力———他用孩子般天真的眼神去观察这个世界。”后者则说:“他信念坚定,天真无邪,并且保持着这种珍贵的童真。迈克尔整天看卡通,从不沾染毒品。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如此纯真。”这些描述都把人们带向这样一个事实———MJ的内心就是个孩子,而你不能指望孩子在受到莫须有的伤害时会理解或坚强,甚至奋起作战,很多时候他只能躲起来暗暗流泪。
“许多人常常指责我隐藏得过深,的确如此。你一出了名,人们就要盯着你,他们处处观察着你,这可以理解,但对我来说并不容易。如果你问我,为什么在公众面前我总是戴着墨镜,我会告诉你,原因很简单,我不想频繁地与每个人对视,这是一种隐藏我自己的办法。当我的智齿被拔掉以后,医生曾给了我一个外科面具,以防细菌感染。我特别喜欢那个面具,比起墨镜来它好得多,我戴着它高兴了好一阵子。我生活中的隐私太少了,我尽量隐藏一些,是想从压力中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也许有人认为这样做太怪了,我明白,但我喜欢有点隐私。”这是MJ自己对于他内心那个羞怯小孩的另一种方式的描述。
“我知道我和大部分同龄人不同,因为我看到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但是我不是疯狂先生,我不是疯子,人们就是不理解。”———MJ
永远的MJ还原篇
北京时间昨日深夜至今日凌晨,公众悼念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的仪式在美国洛杉矶斯台普斯体育中心举行,前往参加的娱乐圈和体育界嘉宾包括科比·布莱恩特、玛丽亚·凯莉、贝利·高迪、珍妮弗·哈德森、“魔术师”约翰逊、马丁·路德·金三世、约翰·梅尔、莱昂纳尔·里奇、史摩奇·罗宾逊、波姬·小丝、阿瑟和史提夫·汪达等。只有1.1万名幸运抽到门票的歌迷得以入内,但这并不能阻止数十万歌迷自发地聚集在洛杉矶城,送MJ最后一程。这是近年来全球规模最大的一次悼念仪式,其受关注度甚至超过了美国总统大选,正如一位歌迷所说:“总统来来去去,但我们却不会再拥有第二个MJ。”
距离6月25日MJ去世整整12天,人们对他的怀念逐渐到达了顶峰。这跟以往的明星去世都不相同,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像MJ那样,在生前收获如此多的非议而又在死后得到那么多的褒扬。在这场长达两周的漫长悼念中,四种声音———或许其实可以汇聚为一种———逐渐清晰,它们不是出自MJ的死忠粉丝,而是来自那些早已遗忘或从未真正理解过他的人。因为MJ之死,他们拷问自身和时代,渴求真相与救赎。[NextPage]
原来他一直在我的生命里
MJ……听到他的死讯时我并未感到多少震撼。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个与我无关、离我甚远的美国明星。当同事的CD机、家中的电视开始狂轰滥炸他的音乐和MV时,我才突然发觉,原来他一直像个忍者般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在我身边———《Dangerous》、《Beat it》、《Billie Jean》、《We are the world》、《You are not alone》……这些着实好听的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街头巷尾曾经无处不在;他MV里的太空步、僵尸舞,我也曾经为之惊讶得合不拢嘴。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多么希望他仍在生的时候,我不只是留意到他的丑闻,而是他真正的生命———音乐。
“MJ的去世,对热爱他的人们来讲,又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他不会再制造非议话题,但他的音乐却从此永恒。”许多人这么说。来自全世界的网民纷纷在这个时刻表达着一种与悲伤共通的混合情绪,然而数以亿计的帖子最终也只变成一声绵长而无奈的叹息。有的悲伤源于愤怒,因为大众一度忽略或遗忘了MJ献给人类的最可贵的本质,“都在消遣MJ的私生活,而不是欣赏他的音乐”;有的悲伤源于一个时代的结束,“我们初中开始听MJ的歌,那些旋律和歌词渗透在我的每一段回忆里”。“Michael走了!大师辈出的80年代终于落幕。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很老了。”高晓松也在自己的博客里这么写道。
对于不少中国人来说,MJ是青春时代集体记忆的符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MJ的卡式录音带《黑与白》被翻版带进中国,他的MTV也开始风行。1988年,中国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首次引进了MJ的专辑———《BAD》,中文译名为《真棒》。《音乐时空》杂志主编李宏杰回忆起当年初次听到《BAD》时的震撼:“那是太新鲜的音乐冲击了!”当时,即使对流行音乐没有感觉的人,多多少少都能从校园的大喇叭、邻居的录音机里对MJ的嗓音留下印象,只是直到他死后,不少人才猛然发觉自己原来早已“认识”MJ。
时隔多年,才发现有太多细节值得回忆。太合麦田老总宋柯回忆起看1985年《We are the world》演唱会录像带时的情景,“这个Live演唱会足足唱了十几个小时,我们就通宵看,因为翻录次数太多,带子画面都模糊了,就趴在电视机前看”。那个年代的年轻人都在模仿MJ的霹雳舞、太空步,港台乐坛上的几代歌星———从郑少秋、刘德华、郭富城一直到罗志祥,都在舞台上模仿过他的举手投足,用自己的身体诠释着“流行”一词。大部分乐评人认为,MJ是20世纪流行文化的巅峰,“他音乐里的魔幻和想像力不需要任何门槛,人们就是从生理上喜欢他的音乐”。
到底是什么促成了MJ在音乐上无与伦比的成就?
不少人赞美MJ嗓音的独特性,著名乐评人李皖说:“是他的声带发育意外地终止了,这不符合生理科学,也许是巨大的意志力和自我控制所致。反正从此之后,迈克尔·杰克逊就有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声带。这声音像女声,这声音像男童,这声音是世界上能抵达最高处的男性咽喉。而这个天赐,上天只给了迈克尔·杰克逊一人。高亢愤激时,杰克逊的声音像一块块飞掷而来的齿边尖利的玻璃;柔美灵动时,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有人从社会学上论述,认为MJ的音乐促进了白人和黑人在音乐上的沟通和交流。科罗拉多大学社会学副教授贾尔·阿尔科维斯特说:“他塑造了一种安全的———评论界称为‘大众化’的———非种族挑衅性的音乐和形象。也许那表明了一种渴望交流的意愿。”
有人认为是MJ对音乐的创新给世界带来一次又一次听觉加视觉的冲击。首先是MJ突破黑人音乐的模式,《Thriller》将流行、摇滚、节奏蓝调和说唱等多种音乐元素融合为一体,《时代周刊》评论说:“把黑人音乐真正带回了主流世界。”在舞步上,MJ不断创新,霹雳舞、机械舞、太空步等动作成为经典。MJ还开创了新视觉的MV时代,把流行音乐推向巅峰。“在杰克逊的《Thriller》之后,MV令超现实主义从此变成大众艺术的世界”,李皖说。杰奎琳·肯尼迪·欧纳西斯认为,MJ是一个不断挑战自己的完美主义者,“一个创新的、让人惊喜的词曲作家,他的舞步像是要对抗地心引力。公众也许并不能完全了解他对演艺事业的投入程度。终年无休,很难满足……”
无论如何,MJ做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切。凯瑟琳·赫本说:“一个天才的舞蹈家和一个令人惊叹的歌手。我想他成为明星的根本原因是他所能做到的一切能使你目不暇接,一刻都不肯挪开你的视线。”而MJ最大的成功是让他的艺术成为永恒,走进了人们的生命中。正如著名歌手瑞奇·马丁说:“他是个传奇,从他身上我们学到了许多,他绝对永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爱我的粉丝,他们是我为什么在公众前现身的原因。当我去做演出时,看到他们歌唱跳舞,我觉得很开心。那种感觉是全世界无可替代的棒。”———MJ [NextPage]
原来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原来我以为自己很了解MJ———他漂白了自己的皮肤,他吸毒,他娈童,他就是一个变态!但是,他死后,却出现了那么多不同的声音,那些曾经扣在他头上的糟糕的事情原来还有另一种解释。上帝啊,他会是被我误认为魔鬼的天使吗?
1993年,13岁的男孩乔迪·钱德勒指控MJ猥亵了他。这次指控以庭外和解的方式了结,MJ为此支付了2200万美元,但这只是之后一系列类似指控的开始。
在MJ死后,已经29岁的乔迪·钱德勒向世人忏悔,承认当年他撒了谎,原因是其父想借此摆脱家庭的贫困。这件发生在几天前的事震惊了世人,有网民由此翻出一段关于“梦幻岛”的录像。“梦幻岛”(Never-land)是童话故事里彼得·潘生活的地方,彼得·潘把那些被父母忽略的孩子都聚集在那里,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只有游戏,没有哀愁。而MJ耗资数百万美元建立了一个与之同名的“梦幻庄园”,里面有游乐场,有动物园,以及所有孩子梦想拥有的一切。在这段近日以疯狂的速度在网络流传的视频中,人们看到在仿若仙境的“梦幻岛”中,MJ和孩子们一道骑马,玩水枪,跳蹦床,让他们把鸡蛋拍扁在他的头顶,心甘情愿地被他们一次次推到游泳池里———即使他刚换了衣服,擦干头发。镜头里,MJ开怀大笑,手舞足蹈,跟他身边的孩子一样乐不可支。这段视频拍摄在MJ被指控为娈童犯之前。“如果我早看到这段录像,我当时根本不会相信MJ是娈童犯。”一位网民说,“因为你从他和那些孩子的笑容里根本找不到罪恶、羞耻或隐瞒。看起来,MJ只是一个有童心的人,而有童心的人从来不会是坏人。”
类似的证明在MJ葬礼临近的日子里开始越来越多地浮出水面。台湾著名音乐人余光是1993年MJ台湾“危险之旅”演唱会的引进人,曾全程负责MJ在台湾的衣食住行。在MJ死后,他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他认为MJ就是彼得·潘的化身,“简单、童心未泯”。当时,MJ对余光提出希望见一下当地的孩子,当余光带着几个台北孩子走进房间,MJ焕发出一种“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喜乐”。
MJ喜欢跟孩子在一起,这背后的心理机制或许可以在他1988年的自传《太空步》中找到答案。书中,MJ回忆他小时候的生活:“有好多时候,我放学回家,一放下书本,就得马上做好到录音室的准备。到了那儿,我就得一直唱到深夜,直到过了上床时间,真的是这样。摩城唱片公司的马路对面有一座公园,我记得自己在录音室里看着那些孩子玩耍。我只是好奇地盯着他们———我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自由,还有这么无拘无束的生活———心里盼望着能像他们一样,随便就可以走出这间屋子。我对这种自由的渴望超出了一切。那是我童年最伤心的时刻。”写《太空步》的时候MJ才29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80岁了,因为他干这一行已经整整24年。过早开始工作的后果就是MJ始终觉得自己缺乏童年,并试图在成年后进行自我补偿。在最近被广泛传播的视频中,有一份是1993年MJ受到娈童指控前不久接受奥普拉的访谈。他说:“人们总纳闷我为何整天跟孩子玩,因为,在他们身上,我找到我失去的。迪士尼乐园、游乐场、电子游戏……小时候我喜欢得不得了。”
事实上,大部分孩子并没有对MJ跟他们在一起提出异议。其中,好莱坞童星维德·罗伯逊就是坚决的“挺MJ派”。他5岁时通过一次模仿MJ舞姿的比赛而认识这位流行巨星,在随后的几年里,MJ送给他一些训练的器械,并一直鼓励他。他在21岁那年站出来,为当时陷入娈童案的MJ作证。他说,他和MJ的友谊是“建立在积极向上的基础之上的,杰克逊对我感兴趣是因为我舞跳得好,他看到了我的才华和潜力,因此他想做的就是在事业上推我一把”。当被记者问及他是否曾与MJ同床共枕时,罗伯逊回答:“是的,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有一份资料最近被首次曝光,那是1996年MJ接受律师问讯的录像。录像中,MJ用基督教教义来为自己与男童同睡一床进行辩解。他说:“耶稣说过要爱孩子们,并且像孩子那样年轻、天真,如孩子般纯洁、正直。耶稣总是被孩子环绕,我孩童时代也是被这样教育的。我秉持这样的信仰,并那样行事,模仿那样的行为。”
MJ备受争议的另外一件事情跟他的皮肤有关。他在1993年上奥普拉的节目时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肤色确实发生了变化。MJ承认,他的皮肤是因为患上白癜风而导致黑色素受损从而变白,因为白斑不均匀而必须靠化妆补救,这是他爸爸家族的遗传,“我控制不了也不明白,很伤心,但说我以黑人为耻,我很痛心”。当奥普拉指出他的鼻子“显然整过”,MJ承认了,但对“大整特整”的说法并不赞同:“我没整过颧骨,没整过双眼,嘴唇也没整过。”他表示,他从来不会满意自己的样子,“我追求完美,天性如此”。
在MJ死后,网络上开始流传关于他的“真相”,其中之一便是认为他的皮肤绝非“漂白”,因为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地球上有这种技术,假如有,那鉴于这世上想美白的人太多,改变肤色的绝不该只有MJ一个,而MJ出门必打伞也能证明他确实患病———黑色素极度缺乏的人遭到紫外线伤害会没命。至于有一种说法指MJ整鼻子是因为曾经被烧伤,这并不准确。事实上,MJ在自传中曾明确指出,1984年他拍摄百事可乐广告时后脑勺被三度烧伤,差点殃及颅骨,而且他刚开始并未察觉,直到他抬手时“感觉到了头上的火焰”———这证明他的鼻子并未遭到重创。台湾人余光曾在第一眼看到MJ时,内心惊叹他的鼻子跟彼得·潘“简直一模一样”———这一动机猜测倒更契合MJ的个性。[NextPage]
吸毒也是MJ生前挥之不去的舆论噩梦。其实,他曾说过:“我认为吸毒是错误的,我也不在乎什么人吸过它。我甚至讨厌亢奋这个词。如果我想享受一下灵魂上的自由,我会在沙滩上散步、读一本书、写首歌,或者和孩子们玩耍。”如今的初步尸检已经排除了MJ跟海洛因的关联,但却证明他曾使用过强效静脉注射麻醉剂丙泊酚———一种处方药。MJ的保镖马特·菲德斯表示,他从未见过MJ吸毒,但他知道他对处方药上瘾。关于这一点,其实MJ身边的人早就不止一次地解释过原因———MJ长期失眠。那种药能让人瞬间进入安宁,可是它带来的可怕副作用很可能就是导致猝死的原因。在死前几年,MJ的内心到底遭遇了怎样的痛苦,已经不用证明,这个完美主义者在第二次遭受娈童的指控后选择了不再为自己辩白,沉默直至死去。
还有一个例子或许能改变部分人一直以来对MJ只不过是又一个内心肤浅的艺人的看法。《洛杉矶时报》最近采访了一些书店的老板,他们证明,MJ是个“书痴”。著名的布兰特伍德书店老板道格·都顿说,在上世纪80年代初第一次见到MJ,他当时“戴着很大的太阳镜,身边都是警卫,但他自己却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他每次去那里都会捧回四五本书。据书店老板们说,MJ喜欢在诗歌书柜前徘徊,而美国超验主义诗人、思想家爱默生是他的最爱,“杰克逊的歌词里也有很多超验主义,无所不包的哲学理念”。MJ的律师鲍勃·桑格也证实,他们经常讨论荣格和弗洛伊德的心理学、霍桑的文学,还有社会学、黑人历史以及跟种族问题有关的社会学。
伊丽莎白·泰勒曾这样批评外界对MJ的误解:“他是最正常不过的人———为人极有头脑,精明,直觉力强,有同情心,善解人意,慷慨得几乎过分!要说古怪之处,就是他超越了真实的人生,有的人不能接受、面对或理解。”而她之所以能理解他,是因为“我们的童年很相似———我9岁当童星,父亲暴虐,这种经历让我们很谈得来”。而MJ的第一任妻子、“猫王”之女丽莎·玛丽·普莱斯利虽然认为两人的婚姻是个错误,但离婚后她依然承认:“私底下的迈克尔是个很真诚的人,绝非媒体描述的那种怪人。”
“谎言会短跑,但是真相会马拉松。”———MJ
(编辑:许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