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韵

    与通行的神话相反的是，大师们并不能造就一个音乐之城。还得有些其他东西，一些有机的东西。

　　我现在做的预测也许要比大部分经济学家来得长远，不过我愿意赌一件Paul Smith 的衬衫——到今年年底，巴黎将成为与柏林、维也纳、伦敦和纽约一样的古典音乐之都。

　　若将里氏震级用到文化上，那么一场大事件之后必会有全球性的余震，特别是伦敦根深蒂固的自满会被严重地动摇。当法国的复兴大势无可阻挡时，伦敦的古典音乐经济必将追悔莫及。

　　今年正好是佳吉列夫与斯特拉文斯基、德彪西与拉威尔将全世界的耳朵吸引到爱丽舍宫的100 周年。那股风潮被一战终结，至今未能恢复。巴黎不停地竖立各种无用的纪念物，比如骇人的巴士底歌剧院、皮埃尔·布列兹号称用来创造未来音乐的IRCAM（“音乐与音响协调研究所”）。巴黎请来的音乐总监多是过气的大师，公众的冷淡更是表现了高卢人的不屑，就连法国的文化部长兼畅销书作者安德烈·马尔罗也不得不承认：“法国并非一个音乐的国度。”

　　好在这种情形有了改观。2009年末，巴黎将拥有三位最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指挥家。34 岁的菲利普·约丹（PhilippeJordan）接手了已经5 年没有音乐总监的歌剧院；在法兰克福和辛辛那提大获成功的46 岁爱沙尼亚裔美国人帕沃·雅尔维（Paavo J rvi）接手巴黎管弦乐团，并许诺大改节目单；法国国家交响乐团则从伦敦皇家爱乐乐团挖来了47岁精力无穷的意大利指挥丹尼尔·加提（Daniele Gatti）。三大乐团都有了新的管理层，各位指挥们也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然而，与通行的神话相反的是，大师们并不能造就一个音乐之城。还得有些其他东西，一些有机的东西，能让一个大都市在世界领导者中占据一席之地，比如上世纪50 年代的伦敦，慕尼黑在不久的将来也一定会有成就。
　　就巴黎来说，艺术家群体一直浸淫在三大唱片品牌的环境中，这些唱片公司在跨国产业中培养出了一种独特的法式风格，在演奏者和听众之间建立了一种无言的纽带。

　　三大品牌之首是维珍古典（VirginClassics），占据22% 的法国市场份额，于1996 年被EMI 收购，但它以巴黎为基地，其制作人阿兰·兰瑟隆（Alain Lanceron） 经验丰富且坚持自己的品位。兰瑟隆刚刚度过了维珍古典的20 岁生日，他邀来的歌唱家有第一位征服美国的法国女高音娜塔丽· 德赛（Natalie Dessay）、高男高音菲利普·雅罗斯基（PhilippeJarousky）、莫扎特女中音薇薇卡·热诺（Vivica Genaux）、维若妮可·让斯（Veronique Gens）、指挥艾曼纽·海姆（Emmanuelle Haim） 和路易·朗格雷（Louis Langrée）。

　　兰瑟隆麾下的独奏家包括小提琴家雷诺·卡普松（Renaud Capucon）和他的大提琴家弟弟戈蒂埃（GautierCapucon）、青年钢琴家大卫·弗雷（David Fray）以及当红四重奏艾班弦乐四重奏（Quator Ebene）。这些艺术家常常与维珍的外援合作演奏，比如帕沃·雅尔维、帕翠西娅·丝奥菲（Patrizia Ciofi）、丹尼尔·哈丁（DanielHarding）、伊安·波斯特里奇（Ianbostridge）。

　　另外两个品牌是Harmonia Mundi和Na ve，它们旗下拥有大提琴家凯拉斯（Jean-Giuhen Queyras） 和安·加斯蒂纳（Anne Gastinel）、钢琴家弗朗索瓦斯- 弗里德利克·盖伊（Francois-Frederic Guy） 和塞德利克·提伯肯恩（Cédric Tiberghien）、早期音乐指挥克里斯托弗·罗塞（ChristopheRousset）和马克·明考夫斯基（MarcMinkowski）。这里充盈着法国风味，不论是艺术家的靓照，还是节目单注释中后拉康式的驽钝。

　　无论什么政党上台，法国的国策一直在打“法语牌”，弃海外市场与全球现实于不顾。法国的艺术项目补贴丰厚，很少有艺术家会担心没有地方演出，因为法国最小的镇上都有文化规划和艺术节。但今天真正给艺术家傲视世界舞台之自信的，仍是来自法国公众的大力支持。且不论那热烈的谢幕掌声，在全球古典唱片销量跌到谷底时，法国唱片市场却异常繁荣。去年法国唱片总销售中的9% 是古典音乐，是英国同比的3 倍，美国的6 倍。

　　古典、爵士和世界音乐在大多数国家被视为边缘品种，只有高街店铺才有出售。而在法国，它们绝对是主流，数量庞大，随处可见。修建新音乐厅的同时，老厅也得到翻新。巴黎音乐城现在已然取代art deco 风格的普雷耶厅成为最时髦的场所，普雷耶厅正在进行音响升级。古典音乐上取得的成功令法国人得意洋洋，到2009 年底，巴黎便将成为高质演出输送地。

　　这让伦敦陷入困境。巴黎离伦敦火车仅两小时，巴士底歌剧院的票价仅及皇家歌剧院的一半，伦敦的歌剧和音乐会爱好者将会面临不少抉择，而伦敦的音乐中心地位必将动摇。当然这只是最差的未来图景，巴黎暂时还构不成威胁。巴黎还没有BBC 逍遥音乐节、魏格摩尔音乐厅和格林德堡音乐节那样的大阵势。法国的沙文主义有时会阻碍文化多样性的生长，补贴太多也会减弱其竞争优势。无论如何，我们无法忽视巴黎复兴的重要意义，也该从中学习。如果伦敦希望保持领先地位，就应该从现在开始培育艺术家。我们现在有30 岁以下的大提琴新星吗？应该从5 个水平一般般的音乐学院中培养出一个优秀出众的吧？伦敦的音乐应该苏醒了。若是在过去，响锣该由艺术委员会来敲，如今，得靠每个乐团和每位艺术家自己思考了。快点行动吧！

　　作者为英国著名乐评家、《旗帜晚报》专栏作家

  (编辑：许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