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琴(赵薇饰)的悲怆在于,成为一个母亲,并不由她天然的生理结构所能决定。她掏心掏肺的寻亲之旅,变得虚妄、空洞、起码是无所适从。
与《亲爱的》进行类比的,还不是《盲山》、《司马敦》等事关打拐的影片。而是应与他的前作《中国合伙人》进行参照。
黄晓明等靠外来语言成为这个时代的新贵,而黄渤所执念的,并靠此唤醒记忆的,则是来自家乡的方言。通过这部影片,分别彰显出中国最为悬殊的两个阶级之坚硬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亲爱的》要更为深入,更为惶惶然。值得寻味的是,与《中国合伙人》那个英语培训学校一样,《亲爱的》也呈现出集体意志的暖心和堵心,那里也有一个民间组织,即失孤父母组成的互慰团。他们的口号无非只有两个,一个将找孩子进行到底;另一个是为了坚定此信心,不再生育。但这屡屡激动人心,且鼓舞斗志的宣言,最终也只停留在口头之上。发起人韩德忠,在绝望中,违背了他的信誓旦旦,他要极为痛苦极为艰难地再度成为一个“父亲”。料想,他在湖光山色中所创建的互慰团也会因“领导者”的食言而将名存实亡。领导者如此,其他成员则会群殴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一个人贩子家属。国人的所谓抱团概念在这个全新的时代,仿佛仍换汤不换药。
寻亲,应比日进斗金的所谓梦想,要更为迫切和紧要。而为此所带来的巨大的挫败感,并不因田文军(黄渤饰)和鲁晓娟(郝蕾饰)寻得亲子而信心倍增,反而更添伤悲和无望。即使是这对离婚的夫妇,他们的情感如何延续和缝合,也只能用来日方长来告慰。反正鲁晓娟又要面临下一个感情的破裂,她快离婚了。那个曾遭拐卖的、可怜的孩子,大概会理解——爹妈太多,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亲爱的》有着分段电影的框架,讲了两个具有关联的寻子故事。但影片最为幽深的表面,还是放在了赵薇出演的农妇李红琴身上。首先要大赞赵薇在《亲爱的》中的表现,不复光彩,却更见光芒。她那并不顾盼生辉的大眼睛,荡漾着富中国乡村特色的忧郁、坚韧乃至由顽强的生命力所带来的浑茫。显然得益于她的家乡话,使她较为轻便地进入角色。但真正的功劳还得归于剧作。她扮演的李红琴,是其从影以来,看似简单,又很难一言蔽之的角色。更是全片中最见血肉和筋骨的人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把无辜写在脸上的,实际应明晓整个犯罪过程的——人贩子的家属,看着简单,实际却有着需要观者自行填充的欲语还休,且夹藏着本片作者陈可辛颇难体察的,那份专属港人的大陆情结。
李红琴的一根筋,无非是要完成她成为“母亲”的渴望,而且有着此类女人所特有的不择手段,她挪用了自己的身体,去与他人苟合,这才发现自己具备当母亲的资本。影片就此戛然而止。李红琴的悲怆在于,成为一个母亲,并不由她天然的生理结构所能决定。她掏心掏肺的寻亲之旅,变得虚妄、空洞、起码是无所适从。影片最后的镜头缓缓地拉开,李红琴被猝不及防的伤痛所笼罩,也就有了“一条道跑到黑”的深深回味。
不光是李红琴,那些孩子和那些孩子的父母,以及未来的父母和将要出生的孩子。他们最基础的人伦变得模糊,无处安放的亲情在忙、盲兼备的现代化步伐中,一步步走向扭曲和变形。官僚机构的强硬作风,利欲熏心、软硬兼施的民间暴力,集团化的自我催眠,形成了当下中国,既人人自危,又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既传统又现代的“自然”景观。
(编辑:王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