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一部名为《女孩》（The Girl）的影片在美国HBO电视台首播。虽然片名波澜不惊，但内容却十分劲爆，影片的主人公分别是大导演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以及昙花一现的好莱坞女星蒂比·希德伦（Tippi Hedren），揭露了在拍摄《鸟》（The Birds）和《艳贼》（Marnie）时，前者对后者的种种管束和骚扰。事实上，今年早些时候，82岁高龄的希德伦就曾站出来指责希区柯克当年对她有不轨的言语；在《纽约时报杂志》专栏作者安德鲁·戈德曼（Andrew Goldman）上月发表的希德伦专访《缪斯女神复仇希区柯克》（The Revenge ofTippi Hedren，Alfred Hitchcocks Muse）中，她更是直指希区柯克毁掉了自己的事业，而他的夫人艾尔玛（Alma Hitchcock）则听之任之。然而，影片的播出激怒了一批希区柯克的忠实影迷，他们四处奔走，搜集证据，并建立了专门的博客，力图为偶像平反。
“悬念大师”的阴暗面
1961年10月，31岁的纽约时装模特蒂比·希德伦受邀出席午宴，见到了炙手可热的电影导演希区柯克与他的妻子艾尔玛。当时的蒂比已经离婚，独自抚养4岁的女儿梅兰妮·格里菲斯（Melanie Griffith，日后也成为演员，丈夫为西班牙影星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没想到这成了她人生的最大转折。当初是艾尔玛在电视上看到了希德伦出演的广告，并说“喜欢她的笑容”，遂把她推荐给丈夫，一手安排了两人的会面。不久，希区柯克在自己位于洛杉矶贝勒艾尔的家中，为希德伦拍摄了试镜片段。“《鸟》就要来了，”他告诉她，“那将会是我有史以来最具野心的作品，比以往任何影片都更宏大、更优秀，也更恐怖。女主角，我们想选你来当。”听到这番话，从来没有拍过电影的希德伦惊呆了，难以相信成功来得如此突然。
影片《女孩》以唐纳德·史波托（Donald Spoto）的《迷魂美人》（Spellbound by Beauty）一书为基础，讲述蒂比·希德伦在拍摄《鸟》和《艳贼》期间被希区柯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悲惨经历。1941年出生的史波托是好莱坞数一数二的明星传记写手，虽以爆辛辣猛料见长，但又胜在材料信实，一字一句皆有出处。早在80年代，他便以《天才的阴暗面》（The Dark Side of Genius）一书崛起，书中大翻希区柯克的旧账，破天荒地把“悬念大师”性格中乖戾任性的一面公之于众。《迷魂美人》是史波托2008年出版的新作，专写希区柯克与一众金发美人的恩怨往事，可谓火力全开。书中谈到希德伦拍摄《鸟》时，被满屋乌鸦和海鸥闹得几乎歇斯底里，希区柯克却仍不让她休息，坚持要把拍摄完成。而在拍《艳贼》时，希区柯克在某场戏前对希德伦低语：“摸我。”他毫无顾忌地大谈自己对她的性幻想，不但跟踪她、监听她的电话、限制她的穿着和发型，甚至将她与剧组其他成员隔离开来。有一次，他把她叫进办公室，“希望她随时随地满足他各种性需求”，威胁她如若不从，就要毁了她的事业。蒂比·希德伦拒绝后，希区柯克以合约绑住她，让她无法发展，直到她黯然退出电影圈。在《女孩》中担任主演的是三位英国演员，希区柯克由托比·琼斯（Toby Jones）饰演，“话题女星”西耶娜·米勒（Sienna Miller）饰演苦命的希德伦，演技出神入化的伊梅尔达·斯汤顿（Imelda Staunton）饰演希区柯克的妻子艾尔玛。[NextPage]
和希区柯克打交道，你不能什么都当真
揭名人短的影片从来都不会缺少关注和争议，《女孩》也不例外。不过，在《芝加哥太阳报》撰稿人Jeff Shannon看来，影片顶多只能算是“一面之词”。毕竟，导演夫妇早已不在人间，唯一的女儿帕特里夏也已80出头，懒得理世事纷争。虽然本片以史波托作为剧本顾问，希德伦本人也为影片宣传不遗余力，四处接受访谈，出现在片尾鸣谢名单之中，可是，这样的故事通常都有另外一面。最为反对此片的是希区柯克的影迷，有一群忠实粉丝专门开设了名为“拯救希区柯克”的博客，自发走访当年与希区柯克、希德伦有过合作的电影人或其家属，希望能从另一个角度还原历史真相。
影片中，希德伦一直抱怨希区柯克对她采取封杀措施，不让她接演别人的电影，包括“新浪潮”导演特吕弗的《华氏451》——原本法国导演希望她能担任主演，但被希区柯克以“她没时间”为由推辞。于是“拯救希区柯克”在10月3日采访了导演的女儿劳拉·特吕弗，后者表示，“我仔细查阅过我父亲当时的往来书信，还参考了他最详细的传记《Francois Truffaut au Travail》（作者 Carole Le Berre），甚至专门问了母亲，看她是否记得父亲当初提到过想要找蒂比·希德伦来当主角，母亲表示，‘完全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我也一样。我父亲对于演员的选择向来都会和我母亲说，他提到过这片子里其他一些演员，唯独没有提到过蒂比的名字。”
对于希区柯克和希德伦的关系，当年《鸟》和《艳贼》的剧组成员似乎更有发言权。曾与希区柯克合作多年的服装师丽塔·里格斯（Rita Riggs）在9月接受采访时透露：“希区柯克可能像是个化身博士，具有完全不同的两面，但至少我没见过他的另一面。在我看来，他为帮助蒂比获得最佳的演出效果，费了很多心思，因为她本身没有多少表演技巧，所以他只好另辟蹊径，想方设法刺激她。我觉得他那些做法并非出于恶意，他本就以喜欢恶作剧而著称，这一点周围人都可以证明。”
《女孩》中有一幕，是1962年3月拍摄《鸟》的间隙，希区柯克在汽车后座上扑向身边的蒂比，试图强吻她。为此，“拯救希区柯克”博客作者采访了《鸟》和《艳贼》的发型师Virginia Darcy，得到的回答是：“那肯定是她向他释放了错误的信息，他就从来没对格蕾丝·凯利那么做过，因为格蕾丝知道该如何应付。旅途漫漫，她大可以找个借口坐在前面，办法有很多种。当初在《珊岛乐园》（Donovans Reef）剧组，我看到约翰·福特对主演伊丽莎白·艾伦（Elizabeth Allen）也有同样企图，但艾伦知道该怎么应付老家伙。可蒂比却不谙此道，她属于一夜成名，没有在好莱坞摸爬滚打的经验。” Virginia深谙与希区柯克的交往之道，“和他打交道，你不能什么都当真。如果她当初回答说，‘没问题啊，我们就约在贝弗利山宾馆吧。’我相信希区柯克一定会回答她，‘可惜了，我答应妻子5点半前一定得到家。’当初他也对我说过不着边际的话，我总是笑着回答他，‘你不能这么说，这样不好，你会惹麻烦的。’为了获得最佳的银幕效果，他总爱尝试各种做法，当初拍摄《擒凶记》（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时，他也逼得桃乐丝·黛（Doris Day）整天哭哭啼啼。那就是他拍戏的方法，他对作品十分投入。”[NextPage]
片中还有场戏，提到希德伦获得纽约某项“明日之星奖”提名，她想从好莱坞飞去纽约参加颁奖礼，但《艳贼》当时拍了一半，希区柯克不让她去，这也成了希德伦心中希区柯克欺负她的罪状之一。但如今已90高龄、当年在《艳贼》中扮演希德伦母亲的Louise Latham回忆道：“那天我来到剧组，发现整个拍摄进度都停下来了，因为蒂比哭红了眼睛，没法继续拍摄。希区柯克不让她去纽约领奖，她很伤心。我当时的想法是，这可是你的工作啊，至少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人要负责，这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为了这点事大哭大闹，在我看来就是无理取闹。至于那些性骚扰的说法，我觉得很难叫我信服，就我当时所见所闻而言，与蒂比的说法相去甚远。需要指出的是，我有着多年话剧背景，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是我的强项。就我所知，我不记得希区柯克骚扰过她。我只知道，他是位伟大的导演。”
夭折的“新格蕾丝·凯利”造星计划
作为希区柯克研究专家，斯蒂芬·雷贝罗（Stephen Rebello）在《精神病患者诞生记》（Alfred Hitchcock And The Making Of Psycho）一书中，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看待希区柯克与希德伦关系的角度：她并非是“个案”，仅仅是“造星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自从格蕾丝·凯利嫁入摩洛哥王室、告别银幕之后，希区柯克始终都在寻找他的“新格蕾丝·凯利”。他曾以为主演《伸冤记》（The Wrong Man）的薇拉·迈尔斯（Vera Miles）就是自己的下一位缪斯。“指导薇拉拍戏时，我又有了和格蕾丝拍戏时的那种感觉。”接受《Look》杂志采访时，在媒体面前向来说话谨慎的希区柯克也不由地真情流露，“她有风度，又不缺智慧，此外还有种含蓄克制的品质。”可惜的是，迈尔斯对此并不领情。“在她眼中，希区柯克的过分关注，已到了令她窒息的尴尬境地。他送来的鲜花和电报，以及不时要求薇拉与其私下会面的请求，攻势密集宛若枪林弹雨。”
拍摄《伸冤记》期间，迈尔斯与新任“人猿泰山”戈登·司各特（Gordon Scott）成婚，之后又因为怀孕推掉了希区柯克专为她设计的《迷魂记》（Vertigo）的角色。按照周围人的说法，希区柯克始终觉得，迈尔斯理应向他回应感激和顺从之意。私底下，希区柯克怒气十足，感觉就像是个求爱遭拒的大男生。迈尔斯却表示：“那么长时间里，他的电影里只有过一种类型的女人：英格丽·褒曼、格蕾丝·凯利，再往前，则是玛德琳·卡洛尔（Madeleine Carroll）。但我并非她们同样的类型，我从来就不是。我也尝试过，想要让他开心，但结果还是无法做到。她们全都是性感的女人，而我完全就不是这种类型。”对于没能演成《迷魂记》，她的态度始终非常坦然。“希区柯克得到了他想要的片子，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儿子。”此后两人关系近乎路人，即便还有短暂合作，希区柯克也从不放弃任何机会冷落、羞辱迈尔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开始寻找新的缪斯，于是才有了蒂比·希德伦。“希区柯克喜欢自我挑战，”他的御用摄影师伦纳德·绍斯回忆说，“在此之前，他就剩这件事没试过了：制造明星。”虽说薇拉·迈尔斯已让他品尝过失望的滋味，但在周围人看来，《精神病患者》的成功又重新燃起他心中那团火，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找到属于他的“新格蕾丝·凯利”，于是目标锁定在了希德伦身上。可是显然，希区柯克这次又看走了眼。
（编辑：郭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