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拜伦(Roger Ballen)被誉为当代最具影响力的摄影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以黑白色调为主,透露出浓浓的诡谲、黑暗、绝望、不安的氛围。
模仿(Mimicry),2005年摄
“如果我可以对我的画面说些什么,那它可能不是一张好照片,影像应该凌驾于语言之上。如果你看了这些照片感到压抑,那说明这正是你所需的药片。”
1968年,在罗杰·拜伦(Roger Ballen)高中毕业时,他的父母送了他一台尼康相机。这台相机是他父母一位朋友从香港空运过来的,在过海关时还遗失了一段时间,过了好几个星期后才送到了他们手上。在拜伦收到这台相机的那一天,他去了兴格监狱(Sing Sing,纽约标志性监狱)的郊区拍摄照片。就像是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一场无可复刻的摄影之旅一样,他也选择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起点。
罗杰·拜伦 Roger Ballen-Die Antwoord, 2008
罗杰·拜伦 Roger Ballen-Caged,2011
罗杰·拜伦这个名字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里面充斥着好奇和令人不安的景象,也像是唤醒了那些在梦境里的空间,或是那些无意识的想法。在这个世界里,现实是被建构出来的,它同时也是另一种东西:我们的头脑得以从理性感知中释放出来的空间。用“令人不安”来形容他的作品并不过分。一切就像是大脑的非线性思想和情感得以充分放飞,自由自在地在脑海里飞舞。
罗杰·拜伦 Roger Ballen-Wiggle,2007
罗杰·拜伦 Roger Ballen-Eugene on the phone,2000
罗杰·拜伦 Roger Ballen-Puppies in fishtanks,2000
罗杰·拜伦1950年出生于纽约。他的母亲是马格南图片社的编辑,在他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就有机会接触到布列松、柯特茲等一批上世纪60年代最重要的摄影师。这些世界知名摄影师的作品深深影响了罗杰·拜伦以后的艺术创作。而在学生时代,罗杰·拜伦并没有选择学习摄影,他曾主修心理学,因为他希望找到一个了解自我的方式。
起初,他只是在烈日炎炎的空荡街道中寻找灵感,但当他敲开居民的家门,便发现屋内的世界会对他的工作产生深刻的影响。通过这些房屋内部各式各样的物件以及居住在其中的人们,他的拍摄视角得以从批判社会现象转移到了探索人们的内心世界上。1994年之后,他不再到乡村为他的专题寻找拍摄素材,而是在位于约翰内斯堡的家附近继续创作。为了完成一次创作,他曾拜访一位居民的住处多达50多次。
拜伦曾提到:“有一个影子一直贯穿于我的作品当中。这个影子越展越深,而我也跟随着它一直往前走。在向前走的这一路上,我变得越发苍老。逐渐地,这个影子和那个叫“拜伦”的人融合在了一起,谁也分不清哪一个是真正的拜伦、而哪一个是那个影子。我通过这些照片,追寻着我的影子,我的人生。”
大腹便便(Roly Poly), 1972年摄于美国
凝视(Stare),摄于2008年
拜伦描绘了一条他这一生历经的路线,让我们沿着这个影子去探寻他在过去五十年的足迹。其中一张最有说服力的照片拍摄在这段旅程的伊始,那是一张死猫躺在纽约街头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在1970年拍摄的,它似乎拥有所有关乎未来的特征:这个已经死去的生物表现出一种奇怪的非现实感,旁边的线暗示着阴曹地府的入口,而后方有一辆汽车正在驶向远处,进入到那更为遥远的地方。
奥兰治自由邦,监狱雇员部,F. de Bruin警佐,摄于1992年
放飞(Cut Loose), 摄于2003年
在南非共和国执行灾难性的种族隔离制度的最后几年里,拜伦在那儿发现了一些游离在南非以外的人群。他去到了那里的乡间小镇,遇到了一群白人,他们在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那些不安,就是病态的白人民族主义的真实表现。
但拜伦的照片并没有对这一切进行评判或谴责。它们都是那么难以理解、难以评述,因此,这些照片也仅仅是向世人如实地展示了这一切。当他在《Platteland》上发表作品时,那些评论家们都感到了不安,便转而评价他的性格,忽视否定这些作品。拜伦这么写道:“但我越是受到批评,我就会对自己的工作越发有信心。”
单臂鹅(One Arm Goose), 摄于2004年
在拜伦的摄影作品中,我们被带进了一个个充满猫和老鼠的家庭中,在这里面,南非两个种族的人民都以奇怪的方式进行交流。一些离奇的戏码开始上演,而这些家庭也随之被搬上了舞台,其中充斥着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的人物和角色。
双脚间的小狗(Puppy between Feet), 摄于1999年
拜伦刺激着我们去观察他拍摄的每一张照片。想想看,早在1999年的时候,拜伦就拍摄了一张小狗夹在两脚之间的照片。试问那时候的我们能容忍这种畸形的、肮脏的、怪诞的艺术形式吗?我们会不会花足够长的时间去发现其中暗藏的幽默呢?就像照片中那只完全处于平和状态的小狗,或者确实是因为周围的环境让它那么安然自得的呢?
在这幅作品中,拜伦所说的那道影子开始找到属于它的存在方式,它建构了一种介乎于虚构与真实之间的生命哲学。的确,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们,但他们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姿势?这些动物到底怎么了?到底什么是真实的?难道这些喜剧,恐怖片,戏剧,或者是一些比叙事更进一步的形式,确实能够让我们的头脑和意识更容易吸收吗?
双胞胎德雷西和凯西(Dresie and Casie, Twins),1993年摄于西德兰士瓦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些问题成为了拜伦工作中的核心主题。而且,他将他发现的这些问题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我的职业生涯里,其中一个最为核心的挑战是,去探索动物之于人类的存在以及人类之于动物的存在。”拜伦这样写道。这些探索在令我们感到不安的同时,也提醒了我们。虽然我们都很希望相信人类与生俱来就是文明本身,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我们所谓的文明大概是在一些特定的条件下形成的,或是被建构出来的,而我们都有能力让这一切恢复初始状态。
汤米·萨姆森和一个面具(Tommy Samson and a Mask),摄于2000年
拜伦的照片其实是关于探索深渊的,探索我们应该如何去回应那些我们不想去做的一切。对于那些沉浸在现实表面的人来说,拜伦的照片大概太难以承受了。因为他创造的图像是无情的,它们是一种对抗,是对上流社会的尊严以及那些所谓的优雅品味的巨大冲击,甚至是对那些我们可能认为是正确的、适当的事情的一种攻击。
对于拜伦来说,他的工作和所拍摄的照片其实是一份启示,也是一种释放,是他在用一个更深层次的自由去审视人类那些不可言喻的方面。他这样写道:“感伤其实是一种让人们感到同情和悲伤的素养。它唤起了一种深深的痛苦,这种素养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我们都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死亡。在一张照片中揭示出这种情感,其实是为了触碰到我们存在的实质。”
死去的猫(Dead Cat), 1970年摄于纽约
有些人能够容忍真实,甚至能够开怀接受。但真实本身是如此深邃,如此令人不安,以至于大多数人宁可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能够避开它。但是,在真实的生活里呢?我们要怎样去看待那些不可避免的东西呢?《Ballenesque: A Retrospective》这本书就是一个起点,让它带领我们去质疑那些所谓“神圣”的东西、去认真思考和剖析它们其中的意义。
对于自己作品中所表现出的沉闷、黑暗和阴郁,罗杰·拜伦则认为这些是人们都会经历的事,扮演着生活中很重要的角色,无论回避与否,都是我们人生中所不可抗拒的。“我不认为生活中的噩梦就是黑暗的,有时噩梦能够让你洞悉一切。”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