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沙家浜》剧本选场——“智斗”
主要人物:
阿庆嫂:春来茶馆的老板娘,中共地下工作者。
刁德一:忠义救国军参谋长。
胡传魁:忠义救国军司令。
(开场,阿庆嫂扶一老头,和另母女俩,上)
阿庆嫂:(白)您慢着点儿。(邻居上)
邻 居:(白)阿庆嫂。
阿庆嫂:(白)您回来了?
邻 居:(白)回来了。
老 头:(白)看,让他们糟蹋成什么样儿了!咱们帮着给收拾收拾吧。
阿庆嫂:(白)我自己来吧。
(众人扶起八仙桌等家具)
老 头:(白)阿庆嫂,我回去了。
阿庆嫂:(白)您慢点儿走哇。
母 亲:(白)我们也回去了。
阿庆嫂:(对女儿白)搀着你妈点儿。
邻 居:(白)我们也走了。
阿庆嫂:(唱)敌人扫荡三天整,
断壁倒墙留血痕。
逃难的众邻居都回乡井,
我也该打双浆迎接亲人。(四龙等上)
四 龙:(白)阿庆嫂,您回来啦?
阿庆嫂:(白)回来了。
四 龙:(白)鬼子走了,该把伤病员同志接回来了。
阿庆嫂:(白)好,四龙,咱们这就走。
(幕后声:胡传魁的队伍快要进庄了-)
群众甲:(急急上场,白)胡传魁来了。(急忙下场)
群众乙:(急急上场,白)胡传魁来了。(急忙下场)
群众丙:(急急上场,白)胡传魁来了。(急忙下场。王福根,沙奶奶等上)
王福根:(白)阿庆嫂,胡传魁的队伍快要进村儿了。
阿庆嫂:(白)他来了。日本鬼子前脚走,他后脚就到了。你瞧见他们的队伍了吗?
王福根:(白)瞧见了,有好几十号人呢。头上戴着国民党的帽徽,旗子上写的是忠义救国军。
阿庆嫂:(白)忠义救国军,国民党的帽徽?!
王福根:(白)听说刁德一也回来了。
沙奶奶:(白)刁德一是刁老财的儿子。
阿庆嫂:(白)胡传魁这回来,是路过是长住我们还不清楚。伤员同志们先不能接。得想办法给他们送些干粮。
王福根:(白)我去准备炒米。
四 龙:(白)我去准备船。
阿庆嫂:(白)好。(众人下场)
刁小三:(幕后声)站-住-。(刁小三追一持包袱少女上)
刁小三:(白)站住。老子抗日救国,给你们赶走了日本鬼子,你得慰劳慰劳。
少 女:(白)干嘛抢东西。
刁小三:(白)抢东西?我还要抢人呢。
少 女:(喊)阿-庆-嫂。(阿庆嫂上)
阿庆嫂:(白)得了得了,本乡本土的,何必呢。来,这边儿坐会儿,吃杯茶。
刁小三:(白)想怎么着,挡客是怎么着?(刘副官上)
刘副官:(白)哎,刁小三,司令就要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阿庆嫂:(白)哎依?这不是老刘吗?
刘副官:(白)是啊。阿庆嫂,我现在当副官了。
阿庆嫂:(白)哦,当副官了,恭喜你呀。
刘副官:(白)老没见了,您呐好啊?
阿庆嫂:(白)好。
刘副官:(白)刁小三,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阿庆嫂:(白)是啊,这位兄弟眼生得很,没见过,在这儿跟我有点儿过不去呀。
刘副官:(白)刁小三儿,这是阿庆嫂,救过司令的命。你在这儿胡闹,司令知道了,有你的好吗?
刁小三:(白)我不知道。阿庆嫂,我刁小三儿有眼不识泰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阿庆嫂:(白)瞧您说的,我也不会理官仗势,给人家小鞋穿。刘副官,你是知道的。
刘副官:(白)可不是嘛,人家阿庆嫂是厚道人。
阿庆嫂:(对少女白)没事就回去吧。
少 女:(白)他还抢我包袱呢。
阿庆嫂:(白)包袱?他那儿能要你的包袱呀。刚才是闹着玩儿呢,对吧?
刁小三:(干嘎地)啊!
刘副官:(白)闹着玩儿也不挑个地方儿。(刁小三还包袱)
阿庆嫂:(白)拿着就谢谢。(少女下)
刘副官:(白)刁小三,去接司令,参谋长,去吧去吧。
刁小三:(白)阿庆嫂,回见。
阿庆嫂:(白)回见。待一会儿过来吃茶。(刁小三下)
刘副官:(白)阿庆嫂,这是我们刁参谋长的堂弟,您可得多包涵着点儿啦。
阿庆嫂:(白)刘副官,您请坐。呆一会儿水开了,我就给您泡茶去。您是稀客难得到我这小茶馆里来。
刘副官:(白)阿庆嫂,您先别张罗。我是奉命先来看看,司令一会儿就来。
阿庆嫂:(白)司令?
刘副官:(白)啊!就是老胡啊。
阿庆嫂:(白)噢!老胡当司令。
刘副官:(白)对唠,人也多了,枪也多了,跟上会大不相同,阔多了。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了。(刘副官坐下,点烟)
阿庆嫂:(白)刘副官,一眨眼你们可走了不少的日子了。
刘副官:(白)啊。可不是嘛。
阿庆嫂:(白)这会来了,可得多住些日子啦?
刘副官:(白)这会来了就不走啦。
阿庆嫂:(下意识地)啊-。
(急转)阿,那好啊!
刘副官:(白)要在沙家浜扎下去啦,司令部就安在刁参谋长家里,已经派人收拾去啦。司令说先到茶馆里来坐坐。(有人来。赶紧站起,息烟)司令来啦。(胡传魁,刁德一上)
胡传魁:(白)嘿,阿庆嫂。
阿庆嫂:(白)听说你当了司令了,恭喜你呀。
胡传魁:(白)你好啊?
阿庆嫂:(白)好啊好啊。那阵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胡传魁:(白)买卖兴隆,混得不错吧?
阿庆嫂:(白)托您的福,还混得下去。
胡传魁:(白)哈哈哈哈。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参谋长,姓刁,是本镇财主刁老太爷的公子,刁德一。
阿庆嫂:(白)参谋长,我借贵方一块宝地,落脚谋生。参谋长树大根深,往后还求您多照应。
胡传魁:(白)是啊,你还真得多照顾着点儿。
刁德一:(白)好说。好说
胡传魁:(白)阿庆呢?
阿庆嫂:(白)还提呢。跟我绊了两句嘴,就走了。
胡传魁:(白)这阿庆,就是脚野一点儿,在家的呆不住,上哪儿了?
阿庆嫂:(白)有人看见他了,说是在上海跑单帮呢。还说不混出个人样儿来不回来见我。
胡传魁:(白)对。男子汉,大丈夫,是要有这点儿志的。
阿庆嫂:(白)您还夸他呢。
胡传魁:(白)阿庆嫂,我上次大难不死,才有了今天,我可得好好地谢谢你呀。
阿庆嫂:(白)那是您本人的造化。呀,你瞧我,尽顾着说话儿了,那能让您二位这么干坐着,我去泡茶去。您坐,您坐(下)
刁德一:(白)司令,这么熟悉是什么人哪?
胡传魁:(白)你问的是她
(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
多亏了阿庆嫂,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她那里提壶续水,面不改色无事一样,
骗走了东洋兵,我才躲过大难一场,
(阿庆嫂上)
似这样救命之恩终身不忘,
俺胡某讲义气,
终当报偿。[NextPage]
阿庆嫂:(白)胡司令,这么点儿小事儿,您别总挂在嘴边儿上。当时我也是急中生智,后来您猜怎么着,我还真有点儿后怕呀。参谋长,您吃茶。呀,香烟忘了,我去拿烟去。(下)
刁德一:(白)司令,我是本地,怎么没有见过这位老板娘呢?
胡传魁:(白)人家夫妻八一三以后才来这儿开茶馆儿。那时候你还在日本留学,你怎么会见过她呢?
刁德一:(白)哦,这么说,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呐。
胡传魁:(白)怎么,你对她还有什么怀疑吗?
刁德一:(白)不不不,司令的恩人嘛。
胡传魁:(白)你这个人那。(阿庆嫂上)
阿庆嫂:(白)参谋长,烟不好,请抽一支。胡司令,抽一支。
刁得一∶(唱)这个女人那,不寻常。
阿庆嫂∶(唱)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胡传魁∶(唱)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阿庆嫂∶(唱)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刁德一:(白)抽烟。
胡传魁:(白)人家不会,你干什么?
刁德一:(唱)她态度不卑又不亢。
阿庆嫂:(唱)他神情不阴又不阳。
胡传魁:(唱)刁德一,搞得什么鬼花样。
阿庆嫂:(唱)他们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刁得一∶(唱)我待要旁敲侧击将她访。
阿庆嫂∶(唱)我必须查言观色把他防。
刁得一∶(白)阿庆嫂,
(唱)适才听得司令讲,
阿庆嫂真是不寻常。
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
竞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抢。
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
焉能够舍己救人不慌张。
阿庆嫂∶(唱)参谋长休要谬夸奖,
舍己救人不敢当。
开茶馆,盼兴望,
江湖意气是第一桩。
司令常来又常往,
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也是司令的洪福广,
方能遇难又逞祥。
刁得一∶(唱)新四军久在沙家浜,
这棵大树有荫凉。
你与他们常来往,
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祥。
阿庆嫂∶(唱)垒起七星灶,
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
招待十六方。
来得都是客,
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
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有什么周祥不周祥。
胡传魁:(笑)哈哈哈哈
刁得一:(笑)嘿嘿嘿嘿。
(白)阿庆嫂真不愧是个开茶馆的,说出话来滴水不漏。佩服,佩服。
阿庆嫂:(白)胡司令,这是什么意思啊?
胡传魁:(白)他就是这么个人,阴阳怪气的。阿庆嫂,别多心呀。
阿庆嫂:(白)我倒没什么。(阿庆嫂下)
胡传魁:(白)老刁,人家阿庆嫂救过我的命。咱们大面儿上得说过得去,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你叫我这面子往哪儿搁?你要干什么呀?
刁德一:(白)不是呀,司令。我看这位阿庆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将来咱们搞曲线救国,这可是用得着的人呐。只是不知道她跟咱们是不是一条心。
胡传魁:(白)阿庆嫂,自己人。
刁德一:(白)那她一定知道新四军伤病员的下落,只怕她知道但不肯说。
胡传魁:(白)要问,得我去。你去,准得碰钉子。
刁得一:(白)那是,还是司令有面子嘛。
胡传魁:(大笑)哈哈哈哈。(阿庆嫂上)
阿庆嫂:(白)胡司令,参谋长,吃点儿瓜子啊。
胡传魁:(端茶杯一饮而尽)好好。
阿庆嫂:(白)这茶吃到这会儿,才吃出点味儿来。
胡传魁:(白)不错,是吃出点儿味儿来了!阿庆嫂,我向您打听点儿事。
阿庆嫂:(白)凡是我知道的。
胡传魁:(白)我问你这新四军。
阿庆嫂:(白)新四军?有,有。
(唱)司令何须细打听,
此地住过许多新四军。[NextPage]
胡传魁:(白)住过新四军?
阿庆嫂:(白)住过。
胡传魁:(白)有伤病员吗?
阿庆嫂:(白)有。
(唱)还有一些伤病员,
伤势有重又有轻。
胡传魁:(白)他们住在哪儿?
阿庆嫂:(唱)我们这个镇子里,
家家住过新四军。
就连我这小小的茶馆里,
也时常有人前来,
吃茶,灌水,刷手巾。
胡传魁:(问刁德一)怎么样?
刁德一:(白)现在呢?
阿庆嫂:(白)现在?
(唱)听得一声集合令,
浩浩荡荡他们登路程。
胡传魁:(问)伤病员也走了吗?
阿庆嫂:(唱)伤病员也无踪影,
远走高飞难找寻。
刁德一:(白)都走啦?
阿庆嫂:(白)都走了。要不日本鬼子在这儿扫荡了三天三夜,把个沙家浜象筚头发似地这么筚了一遍,也没搜出他们的人影来。
刁德一:(白)日本鬼子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这么大的沙家浜要藏起个把人来,那还不容易嘛。就拿胡司令来说吧,当初不是被阿庆嫂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底下往水缸里这么一藏不就给藏起来了吗?
阿庆嫂:(白)哟,听刁参谋长的意思,这新四军的伤病员是我给藏起来了。这听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照这么看胡司令,当初我真不该救您,倒落下话把儿了……
胡传魁:(白)阿庆嫂,别别别……
阿庆嫂:(白)不,不不不!胡司令,今儿就当着您的面儿,让您的弟兄们把我这小小的茶馆儿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搜上一搜,哼!省得人家疑心生暗鬼,让我们里外不好做人呐!
胡传魁:(冲刁)老刁,你瞧你!
刁德一:(白)说句笑话嘛,何必当真呢。
胡传魁:(对阿庆嫂)参谋长,开玩笑。
阿庆嫂:(白)胡司令,这样的玩笑我们可担当不起呀!(转身下)
刁德一:(用望远镜眺望芦苇荡,白)司令,我看这新四军没走多远。
胡传魁:(白)在那儿?
刁德一:(白)就在这对面的芦苇荡。
胡传魁:(白)芦苇荡?不错,来人呐!
(刘副官、刁小三上:有!)
胡传魁:(白)往那芦苇荡里给我搜!
刁德一:(白)慢着!不能搜。司令,您不是本地人,对这芦苇荡还不熟悉。这芦苇荡是无边无际、遮天盖地。再说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咱们要是进去这么瞎碰,这不净等着挨黑枪吗?咱们还要向皇军交差,可不能做这赔本儿的买卖呀!
胡传魁:(白)那依着你怎么办呢?
刁德一:(白)我叫他们自己走出来!
胡传魁:(白)大白天说梦话!他们能自己走出来吗?
刁德一:(白)我自有办法。来人!
(刘副官、刁小三上:有!)
刁德一:(白)把老百姓都给我叫到春来茶馆儿,我要训话。
胡传魁:(白)你叫老百姓干什么?
刁德一:(白)我叫他们下阳澄湖捕鱼捉蟹。
胡传魁:(白)捕鱼捉蟹?这里头有什么名堂?
刁德一:(白)每条船上都派上咱们的弟兄,让他们换上便衣。新四军看见老百姓下湖捕鱼,一定以为镇上没事儿了,就自然会走出来。到那时候咱们各条船上一齐开火,岂不就……?
胡传魁:(白)老刁,真有你的!
(幕后人声喧嚷,刁小三大喊:安静!参谋长训话啦)
刁德一:(白)乡亲们!我们是忠义救国军,是抗日的队伍。我们来啦,知道你们很困难,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慰劳我们,也不怪罪你们。因此,想让你们下阳澄湖捕鱼捉蟹,我们按市价收买。
(幕后王福根喊:乡亲们,我们不能去。要是碰上日本鬼子的,汽艇我们就没命啦!)
刁德一:(白)大家不要怕,每条船上派三个弟兄保护你们!
(幕后王福根喊:那也不能去!)
胡传魁:(白)他妈的!谁敢不去。不去,枪毙!
(胡、刁率刘副官、刁小三下。阿庆嫂上)
阿庆嫂:(唱)刁德一,贼流氓!
毒如蛇蝎狠如狼。
安下了钩丝布下网,
只恐亲人难提防。
渔船若是一举桨,
顷刻之间要起祸殃。
乡亲们若是来抵抗,
定要流血把命伤。
恨不能生双翅飞进芦荡,
急得我浑身冒火无主张。
(幕后百姓们喧闹,刁小三大叫:要是再不去我就要开枪啦!)
阿庆扫:(白)开枪?
(唱)若是镇里枪声响,
枪声报警芦苇荡。
亲人们定知镇上有情况,
芦苇深处把身藏。
(瞧见墙上挂着的斗笠和墙根儿的石头,眼睛一亮)
要沉着,莫慌张。
墙石斗笠,
引诱敌人来打枪!
(阿庆嫂将石头扣上斗笠、从茶馆后窗投入阳澄湖)
(幕后刁小三惊呼:有人跳水!并和刘副官、胡司令一起追上,拔枪向湖中射击)
(刁德一气急败坏地追上)
刁德一:(白)不许开枪!嘿!不许开枪!
胡传魁:(白)为什么呀?
刁德一:(白)司令,这新四军要是听见枪声他们能出来吗?!
胡传魁:(白)你怎么不早说呀!刁小三!
刁小三:(白)有!
胡传魁:(白)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我抓起来!
刁小三:(白)是!
刁德一:(白)刘副官!
刘副官:(白)有!
刁德一:(白)把所有的船只都扣起来,我要把他们都困死在这芦苇荡!
(胡、刁、刘、三儿垂头丧气地下。阿庆嫂上,亮相。闭幕,第四场完)
(实习编辑:赵宁)